李暄的问题,让两侧围观的百姓议论声音更大了。
黄子澄跌坐在地上,看左右两侧的百姓踮着脚往前挤,对他指指点点,那些人眼里全是鄙视和看不起!
左右两侧的所有人都是这种眼神!
这些声音和眼神,吵的看的黄子澄越来越心烦,越来越屈辱,他一下捂住耳朵,闭上双眼:
“都给老夫闭嘴!闭嘴!”
“都是这个贱民自己不自量力!”
“秦王乃是堂堂亲王!收他女儿当妾,他有什么资格不同意!?”
“竟然还敢跑来应天告御状!”
黄子澄彻底怒了,忽然睁开了眼,眼珠子上都是血丝,对着李暄歇斯底里的大吼:
“他死!能怪我吗!都是他自己不自量力,跑来应天告御状,这才牵扯出来了你!”
“李景和!都是他的不自量力,还有你这个奸党的不自量力!!”
黄子澄又从地上爬了起来,朝李暄逼近,脸上更癫狂了:
“是你非得要给陈老三那个贱民出头!要让朝廷为了一个贱民,惩治堂堂亲王!”
“你算什么东西!?你只不过是个小官儿,你凭什么把自己标榜成道德楷模!?去做你自己不应该做的事!”
李暄眼里看不起黄子澄的鄙夷越来越重了。
就连两侧的百姓,此时都被黄子澄这些话说的,纷纷往地上啐吐沫,一脸恶心。
同时他们还从黄子澄的话里,知道了一些不得了的隐秘!
原来,这个要杀黄子澄的俊后生,当初竟然要为了一个草民出头,选择跟朝廷的亲王硬碰硬!
两侧的百姓敬重的看向李暄。
而黄子澄也在朝着李暄逼近,反正今天他所有的‘衣裳’都已经被李暄当着这么多人扒了!
大不了就是一死而已!
黄子澄走到距离李暄两步远的地方停住,满是血丝的眼睛瞪的很大,怒吼:
“论语颜渊讲,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论语子路说,正名!”
“大学更是把‘知止’两个字反复提及!”
“李景和!你也是读圣贤书的人,你不知道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吗!”
“这是告诉我们,要知晓自己的身份和所处位置,要本分的听从大人的话!”
“可你呢!”
“李景和!你只是一个臣!陈老三更只是一个贱民!你们凭什么违逆亲王的意思!?”
“如果你们都听话了,我还会有杀他的机会吗!我还会有出手的机会吗!”
黄子澄说了一大堆,但还没完,他还想再说。
可是却被李暄平静的几个字给堵住了。
“陈伯是人。”
李暄眼睛直视黄子澄说道。
黄子澄忽然愣在了原地,‘人’这个字在脑子里疯狂回响。
李暄继续说道:
“叶言也是人,花儿妹妹也是人,跟秦王没什么区别,都是有情绪,会哭会难受,会反抗不公的人。”
黄子澄又想跟李暄辩论。
“畜生!”
但这时,两侧围观的百姓里,忽然有人大骂打断了他,这话也是骂他的。
这些围观的百姓怎么也没有想到。
原来黄子澄这些官老爷,竟然就是这么看待自己这些老百姓的!
他们原来都是把自己这些老百姓当牲口看。
牲口只需要遵从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上下尊卑这些规矩,对大人的话言听计从就可以。
牲口没有自己的感情,牲口存在的意义,只是围绕着大人的需要。
“畜生!!”
骂黄子澄的人越来越多了,声音几乎连成一片。
还有人丢起了石头,砸到黄子澄身上。
黄子澄恼羞成怒:“谁!”
“我!”
他刚问,就有人站了出来,是个十来岁的孩子,愤怒的瞪着黄子澄:“你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还骂我们是贱民!没有我们这些贱民捧着,哪来你们这些官老爷!”
“我们的命凭什么要为了你所谓的大义牺牲!”
“你就一定认为,你的大义是对的吗!”
“学堂里的先生都教过我们,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那你怎么不为了你自己的大义去死!?”
“老夫...老夫!老夫的命还要留着用作更要紧的地方!怎么能因为这么一点小局面,就丢掉!”
黄子澄本能的反应说道。
他这话说完后,李暄跟两侧的百姓都笑了。
虽然是洪武年间。
但黄子澄这样不把人当人看,一味强调君臣父子的行为,不管是在哪个时期,都只会收获一个后果。
就是老百姓的愤怒。
“畜生!你去死吧!”
扔石头砸黄子澄的百姓越来越多了,漫天的石头让黄子澄躲都没地方躲,被砸的头破血流。
看着他的差官,也赶紧躲开,省的被殃及池鱼。
“大胆!你们这些混账!贱民!竟然敢这么忤逆老夫!”黄子澄躲在一个摊位后破口大骂。
然而只是骂了一句,就又惊慌失措起来。
因为他看见,李暄拎着剑过来了!
黄子澄立刻意识到,他现在还不能死,他要是死了,就完了!
今天发生的这一切一定会被李暄督促着,记录到青史里去!
自己的生前身后名,在士林中的威望,一切一切就都会变成被唾骂的骂名!
“李暄!你真敢杀老夫!?杀了老夫!你肯定要给老夫陪葬!”
两侧的百姓不再朝黄子澄扔石头了,因为李暄这时已经到了黄子澄身边。
那些百姓都围了上来,看着李暄用剑尖抵住黄子澄的下颚。
黄子澄惊恐的质问。
李暄眯起来眼睛,正要说话,却忽然被几道声音打断。
“都散了都散了!”
来的是兵马指挥司的指挥使,率领僚属撵走了围住黄子澄和李暄的百姓。
当百姓散到一边后,指挥使这才发现,引发骚乱的,竟然是个敢当街行凶的凶徒!
还有一脸惊恐在地上的黄子澄!
“大胆狂徒!敢当街露刃!挟持朝廷钦犯!”
指挥使急忙就要抽刀。
黄子澄终于看到了救星!
急忙伸手求救:“大人救...呃!”
然而只是喊了一半,李暄就把抵在他下颚上的剑,往前推了一寸。
剑尖从黄子澄脖子后面露出来。
“陈伯在下面等你。”
黄子澄眼睛圆睁,双手捂住喉咙,眼前视野飞速变黑,看见李暄嘴唇张合。
指挥使立刻勃然大怒,直接抽出来刀:“大胆!!敢在本使眼皮子...”
李暄侧过来半张脸,余光瞥向指挥使。
当指挥使彻底看清李暄的脸时。
后面的话一下全憋在了喉咙里,眼里逐渐闪出惊恐,立刻跪了下去:
“参见太师!”
后面的校尉兵卒也急忙扔了兵器跪下:“参见太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