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周,国都乾元。
东宫之内,烛火摇曳,将殿内鎏金的梁柱映照得一片昏黄。
太子赵景琰端坐于主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玉质的镇纸,眉头紧锁,神情间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焦虑。
他的对面,一名身着绯色官袍的中年男子躬身立于堂下,他叫陈元,是太子少傅,也是赵景琰最为倚重的心腹之一。
“殿下,如今陛下御驾亲征,朝中以太子殿下您为尊,此乃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你可不能错过啊。”陈元手中端着茶杯,望向上首的赵景琰淡淡开口道。
赵景琰眼皮一跳,抬眸看向陈元,眼神中带着询问。
“哦?什么好机会?”
陈元缓缓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太子赵景琰,“魏王乃殿下心腹大患,何不趁此机会将其除去,免得魏王党日益壮大,威胁到太子殿下您的地位。”
“什么?”
赵景琰猛地站起身来,手中的镇纸啪的一声掉落在案牍上,发出一声脆响。
他脸色煞白,一脸惊恐地看着陈元,声音都有些变调:“陈少傅,你......你疯了!这话也是能乱说的?”
陈元脸上不见丝毫慌乱,反而向前一步,语气愈发恳切。
“殿下,臣没疯,臣现在清醒的很。”
陈元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隐隐透露出一丝严肃。
“殿下,满朝文武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在陛下的心中,魏王赵景瑀的分量,早已胜过了您这位东宫太子。”
“若是不尽早除去,殿下您觉得自己还能坐稳这东宫之主的位子吗?”
赵景琰浑身一震,双拳不由自主地握紧。
陈元的话,如同一根尖锐的钢针,狠狠刺入了他内心最恐惧的地方。
是啊,天下人都知道,他的父皇对魏王的宠爱,早已超越了他这个太子。
“殿下,您想想。”陈元的声音仿佛带着魔力,一字一句地敲打着赵景琰脆弱的神经,“如今魏王的仪仗规制,几乎与您这位太子无异。”
“陛下这是何意?这难道还不够明显吗?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陛下心中早已有易储之念啊!”
“住口!”
赵景琰低吼一声,额头上青筋暴起,眼中布满了血丝。
他并非不知,只是不愿去想,不敢去承认。
他这个太子,每一天都当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他那父皇每一次对魏王的嘉奖,每一次温和的笑容,都像是悬在他头顶的利剑,让他夜不能寐。
陈元的话,将血淋淋的现实摆在了他的面前。
看着太子那副既愤怒又惶恐的样子,陈元嘴角微微一扬,知道火候已经差不多了。
他跪倒在地,重重叩首,“殿下,臣所言,皆是肺腑之言。”
“若非为了殿下,为了我北周的国本,臣万死不敢出此狂言。”
大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赵景琰的呼吸声也渐渐地变得沉重。
良久,赵景琰颓然地靠在了椅背上,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般。
他双目无神地望着前方,喃喃自语:“你说得对......魏王......魏王确是孤的心腹大患,不除,孤内心不安呐!”
赵景琰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决绝。
他猛地抬起头,“陈少傅,你应该很清楚,若真对魏王动手,父皇一旦知晓,孤......孤恐怕也难逃一死。”
那是他的父皇,是手握北周亿万生灵生杀大权的帝王。
他太了解自己的父皇了,他是一个非常独裁的人,最讨厌别人违背自己的想法,就算这个人是自己的儿子也不行。
陈元抬起头,眼中精光一闪,“殿下,您多虑了。”
“如今陛下御驾亲征,远在边疆,只要我们动手的理由足够站得住脚,等陛下回来了,早就一切已经成为定局了。”
陈元凑近几步,声音压得更低了,“殿下也不想想,众多皇子中,除了魏王,其余皇子,皆碌碌无为,不足为虑。”
“陛下就算对你有怨言,可是为了北周的江山社稷,也绝对不敢轻易地对你下手。”
“况且您的母妃乃是当朝皇后,没有了魏王与您相争,就算陛下心中再有不满,想要废黜您,满朝文武,谁会答应?”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滚烫的烙铁,烙在赵景琰的心上。
是啊,只要赵景瑀死了,父皇还能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冒着动摇国本的风险,废掉他这个嫡长太子吗?
不得不承认,赵景琰他心动了。
那颗被嫉妒和恐惧啃噬已久的心,开始疯狂地跳动起来。
“陈少傅,孤到底要如何做?”赵景琰的声音有些颤抖,他紧紧盯着陈元,“魏王平日里行事滴水不漏,为人谨慎,孤......孤抓不到他的把柄啊。”
陈元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殿下,机会,眼下便有一个。”
“如今朝廷正在为前线筹措粮草,此事事关重大,您只需将这个差事,交到魏王的手上便可。”
赵景琰一愣,随即明白了陈元的意思。
“你是说......”
“没错。”陈元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筹集粮草,看似简单,实则处处是坑。”
“退一步说,就算魏王能够筹集到粮草,我们也能让他的努力付之东流不是嘛。”
“只要魏王不能按时筹集到足够的粮草,一个耽误军情的罪名,就足以让他声望大跌。”
“届时,我们再随便寻些由头,安插几个罪名在他身上,让他身败名裂。”
“这个时候杀掉魏王,所有人都只会夸赞太子殿下您英明神武。”
赵景琰眼中挣扎之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狠厉。
他缓缓点头,一字一顿地说道:“好,就依少傅之言!”
次日,太极宫。
清晨的钟声刚刚散去,文武百官分列两班,气氛肃穆。
监国太子赵景琰端坐于高台之上,目光缓缓扫过阶下众人。
“诸位爱卿,父皇御驾亲征,前线将士浴血奋战,粮草供应乃是重中之重。”
“下一批运送粮草的时间快要到了,此事耽误不得,所以孤想要安排一个人全权负责筹集粮草之事。”
众臣纷纷侧目,心中猜测着太子会将这等要紧的差事交给谁。
赵景琰的目光,最终落在了站在前列,身穿蟒袍的魏王赵景瑀身上。
“魏王何在?”
赵景瑀闻声出列,躬身行礼:“臣弟在。”
“筹集粮草一事,关乎国运,非才干出众者不能担此重任。”赵景琰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孤思来想去,满朝之中,唯有魏王你最是合适。”
“此事,便交由你来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