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瑶微微一怔，心底似有细小的涟漪泛起，总觉得有什么地方隐隐透着古怪。
他……难道恢复记忆了？向来养尊处优、高傲矜贵的公子爷，怎会突然说出这般话语？
她的计划里，除了自己视如珍宝的孩子，本就不该有他的位置啊。
见她陷入沉默，裴衡心中那股无名火噌地一下烧得更旺了。
他猛地松开对她的禁锢，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声音里满是苦涩：“你真是个没心没肺之人。”模样活脱脱一个受了委屈、满心委屈却又无处诉说的小郎君。
她却满心困惑，眉头紧蹙，怎么也想不明白。
裴衡大半夜地突然闯进来，就为了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真是急死人了！
她面色一冷，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悦：“裴公子，你贸然出现在一个女子的闺房之中，实在有失妥当吧？”
裴衡冷哼一声，身形一闪，瞬间消失在夜色之中。
整夜江月瑶都没有睡好，辗转反侧间好不容易熬到天色微明，她刚有些困意，便被屋外丫鬟们刻意压低却又难掩兴奋的议论声惊醒。
“你们听说了吗？昨夜可出了大事！”一个丫鬟的声音带着几分惊惶。
“可不是嘛！先是进了盗贼，把陈府搅得鸡飞狗跳，账房先生也不知怎的，突然就暴毙了，死状可吓人了！”另一个丫鬟赶忙接话，语气里满是唏嘘。
“更邪乎的是，我刚刚出去跟着嬷嬷买菜，听见他们说昨夜更夫打更的时候，亲眼瞧见陈府的墙上飘着绿油油的鬼火，那鬼火还组成了一个‘冤’字，在墙上忽明忽暗的，可吓人了！”第三个丫鬟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江月瑶心中一动，原本惺忪的睡意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她披上一件外衣，轻轻推开房门，只见几个丫鬟正围在一起议论纷纷。
“你们说的可是真的？”江月瑶招手朝着几个下等丫鬟问道。
丫鬟们见是她，都围了起来，其中一个胆子稍大地回道：“春兰姐姐，千真万确！现在整个青竹镇都传遍了，大家都说这是陈府作恶太多，惹来了冤魂索命呢！”
原本陈翁仗着自己有钱有势，在镇上横行霸道，勾结官府没少做缺德事。
镇上的百姓们敢怒不敢言，只能默默忍受。
如今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大家心中积压已久的怨气仿佛找到了宣泄口，纷纷在私下里议论纷纷，脸上都带着一种大快人心的神情。
一时间，街头巷尾传得沸沸扬扬，各种说法如漫天飞絮般四处飘散。
有人言之凿凿，说陈府平日里仗势放高利贷，利息高得离谱，生生把镇南小面馆的聋子父女逼上了绝路。
这对可怜的父女，在绝望中双双上吊，如今化作冤魂前来索命。
陈翁狡猾得很，行踪不定，冤魂找不到他，便只能找替他打理账目、助纣为虐的账房先生出气。
这说法传得有鼻子有眼，说话之人亲眼看见了聋子父女含冤而死的惨状，以及冤魂索命的惊悚场景。
也有人煞有介事地讲，陈府的王管家前些日子带着一帮恶仆，耀武扬威地去葫芦村收租。
王管家心狠手辣，全然不顾百姓死活，硬生生把一家寡妇和几个年幼的孩子逼上了绝路。
如今这惨事被翻了出来，众人便猜测是寡妇和孩子们的冤魂前来讨债，要让陈府为他们的恶行付出代价。
总之，陈府平日里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好似在一夜之间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掀开了遮羞布，传遍了整个青竹镇。
导致一大早就有许多人围在陈府门口，嚷嚷着让他们滚出青竹镇。
江月瑶身为大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此时府内人心惶惶，若不加以约束，恐怕会生出更多事端，不方便她行事。
她将丫鬟仆妇们召集起来，“如今外面乱成一团，府里更得稳住。你们莫要在背后嚼舌根，以免惹出麻烦。都安分守己地做好自己的本分，若有谁敢造谣生事，休怪我不客气！”
一番话下来，丫鬟仆妇们皆噤若寒蝉，纷纷点头称是。
安顿完毕后，她才来到颐院。
这几日王香莲被接二连三的糟心事气得七窍生烟，原本就不太好的身子骨，更是眼见着每况愈下，整个人恹恹的，全没了往日的精神气儿。
江月瑶轻手轻脚地站定在内室门口，朝着里面喊道：“夫人，不好了！”
此时秋菊正站在王香莲身旁，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她洗漱。
听到江月瑶这突如其来的喊声，秋菊的手不由自主地顿了一下，手中的梳子也微微颤抖起来。
王香莲本就心烦意乱，大清早的，外面又吵吵嚷嚷，闹得她头疼欲裂。
她皱着眉头，没好气地冲着外面喊道：“春兰，什么事情大惊小怪的！”
得到王香莲的回应，江月瑶赶忙走进内室，她微微俯下身，凑近王香莲的耳边，将今早陈府门口发生的种种状况以及外面那些议论一五一十地详细告知。
王香莲听闻此言，顿时怒从心头起，气得脸色涨红，猛地一拍桌子，桌子上的茶盏都被震得叮当作响。
“岂有此理！真是一群刁民，竟敢在陈府门前如此撒野！去，立刻派人去报官，我倒要看看，他们还能翻了天不成！”
“夫人，万万不可啊！”江月瑶赶忙劝阻道，“这两日老爷正忙着筹备迎娶新姨娘之事，出了这档子事，府里上下本就人心浮动。若此时再生出事端，惊动了官府，以老爷如今的性子，怕是会雷霆震怒，到时候这府里怕是又要掀起一场风波。夫人，您不妨先与老爷细细商量一番，再做定夺？”
王香莲不禁微微一怔，眼神中闪过复杂的神色。
虽说平日里与陈翁各怀心思，但夫妻之间本就是利益紧密相连的共同体。
陈翁在外头做的那些见不得光的脏事儿，一旦东窗事发，她和她的家族也暗中协助不少，若是闹大了，又岂能全身而退、独善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