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幼宁这是完全将家庭内部的事情,当成了企业内部的会议来召开。
李三阳坐在那里,虽然觉得这阵仗有点超出日常认知,但心底深处,却不得不承认白幼宁说得有道理。
这么做,其实挺好。
他暗自思忖,目光扫过围坐一圈、神情各异的娇颜。
正如幼宁所说,如果以后家里的大小矛盾、个人心结,全都在私下里、小圈子里消化解决,时间一长,必然积压出难以调和的派系隔阂与信任危机。
真到了那一步,这个家离分崩离析也就不远了。
毕竟每一个女人都为他立下过赫赫战功,他不可能厚此薄彼,否则那岂不是太不是人了。
此时,白幼宁已经操控电脑,将ppt翻到了新的一页。
标题醒目:“姚青玲自卑情绪成因分析与应对策略初步框架”。
页面上是简洁的要点罗列和简单的图表。
“关于青玲近期产生的、较为深层的自卑情绪,”白幼宁的声音冷静,“各位应该已经在会前收到的简要资料中有所了解。我在此再简要总结核心:她的痛苦,主要源于个人特质与主流社会互动模式之间的结构性割裂。这种割裂感,并非源于后天际遇或心理落差,而是根植于她与生俱来的生理缺陷——无法通过常规语言进行即时交流。这导致她在需要快速信息交换的社交场景,包括我们的日常闲聊、以及被善意但过度‘特殊化’对待的社会环境中,产生强烈的‘局外人’感和自我价值怀疑。”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简而言之,她的自卑,源于‘不同’,以及这‘不同’所带来的、难以融入的困境。”
“那……那要怎么解决呢?”林雏凤忍不住开口。
她虽然偶尔会利用自己的“平胸”来撒娇,但那是情趣,和姚青玲面临的这种根本性困境完全不同。
她是真心为这个安静少言的姐妹感到忧虑。
白幼宁似乎就在等这个问题。她轻轻点击鼠标,ppt翻页,出现了“初步应对思路”的字样,下面赫然列着三个条目。
“有三个方向性的思考。”白幼宁语气平稳地宣布。
“三个?”苏晚星惊讶地低呼。
卜温玉也瞪大了眼睛。
就连李三阳都吃了一惊,脱口而出:“你……这么快就想好办法了?”
白幼宁闻言,只是微微侧头,看向李三阳,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她没有说话,没有解释,甚至连眼神都没有特别的波动,但那瞬间的气定神闲,那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姿态,却让在场所有人都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种碾压式的……
装逼!
李三阳心里立刻蹦出这两个字,同时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嘶——到底谁才是一家之主啊!
这种运筹帷幄、智珠在握的气场,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压力和小小的……嫉妒?
当然,这嫉妒他可不敢表露半分,只能在心里疯狂吐槽:白幼宁啊白幼宁,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真的很犯规!
他仿佛已经预见到,如果自己此刻敢吐槽出来,今晚等待他的,绝不会是温柔的安慰。
而很可能是白幼宁面无表情地换上那套他“又怕又爱”的职业oL装,黑丝包裹着修长笔直的腿,踩着那双红底黑皮细高跟,用最“专业”的态度,跟他进行一场“深入探讨”。
那画面太美,他不敢想。
强行按下内心的波涛汹涌,李三阳和其他人一样,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白幼宁身上。
“办法一,最简单直接,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治好姚青玲的哑疾。”
李三阳眼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这……
果然,童梦君立刻摇头:“这个……理论上最简单,但实际上不可能。她不是后天声带受损,而是先天性的发育不全。不仅仅是没有成形的声带,连大脑中负责语言生成和发声控制的对应神经通路,从出生起就是缺失或严重畸形的。这和视力障碍还不同,至少她失明前,视觉神经和大脑视觉皮层是完整存在过的,有恢复的基础。但这个……以目前的医学水平,属于无法逆转的先天缺陷。”
苏晚星也皱着秀眉,补充道:“是啊,幼宁,这个办法听起来有点……天方夜谭了。”
李三阳跟着默默点头。
白清欢自始至终没有说话,只是优雅地靠在椅背上,指尖的水晶钢笔停止了转动。
她看着白幼宁,眼神里没有惊讶,没有质疑,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
她太了解白幼宁了。
白幼宁做事,向来喜欢层层递进,先用一个明显不可行或代价高昂的方案来铺垫,排除最理想但最不现实的选项,再用第二个方案来过渡,最后引出真正准备好的、务实的第三个方案。
这第一个方案,分明就是抛出来确立问题“根治难度”的垫脚石。
于是,在白幼宁准备开口介绍第二条思路之前,白清欢已经用她那特有的、带着些许慵懒和不耐烦的语调,直接截断了进程:
“铺垫够了吧。”
“直接说第三个计划。”
白幼宁的目光平静地掠过白清欢,没有因她那近乎挑衅的打断而产生丝毫波澜,仿佛只是掠过一片无关紧要的空气。
她既未赞同,也未反驳,只是从容地将视线移回投影幕布,语气依旧平稳如初:“看来,大家对第一个‘根治方案’的可行性普遍存疑。”
她仿佛没听见白清欢要她跳过第二个直接说第三个的要求,自顾自地推进着议程:“那么,我们来看第二个思路。”
她点击鼠标,ppt上“物理隔绝法”五个字被放大,加粗。
“物理隔绝?”李三阳一头雾水,“隔绝什么?隔绝谁?”
不仅是他,在座的其他几位眼中也浮起同样的疑问。
这个说法听起来就有点……不对劲。
白幼宁解释道:“所谓‘物理隔绝’,顾名思义,就是从物理空间和社会关系上,切断姚青玲与外界主流社会的一切非必要接触。她的活动范围,将仅限于这处庄园,以及我们这些核心家庭成员构成的封闭小环境。”
“她无需再去学校面对那些或同情或好奇的目光,无需再应对社交中因沟通障碍带来的尴尬与滞后,更无需承受因她而起的、那些将她符号化的‘公益活动’所带来的心理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