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药劲儿一旦过去,田翠疼的一宿没睡着觉。
折腾的人,登时苍白了三分。
好在,好消息也是有的,那就是韩父半夜没有起高热,头上的那个包,就是真的没办法了,撞出来的血瘀,要想完全消下去,怎么说也得等两三个月。
当天白天,韩父交了钱,办了出院,田翠被转到了双人间,甭管咋样,这好歹是能安生一会儿。
人少,肯定是有人少的好处。
只是,花费也噌的一下,上去了。
韩母生性这么节省的人,看见这,愣是一句话都没有,只是追问了一句,“还有多少钱?够不够?”
韩建功知道家里为难,可笑他大嫂子,还以为家里多富裕。
摇摇头,他暗哑着嗓子,“娘,这事儿您甭管了,咱家有多少钱我心里明白。
翻修了房子之后,说是所剩无几也差不多了。”
说到这个,韩母那叫一个后悔。
早知道,家里收拾完屋子,会紧接着弄出来这么大的乱子,她肯定不能把所有的钱,都一股脑花了。
咋说也得多留点钱在手里攥着,以备不时之需。
东西嘛,置办家业嘛,不就是一点一滴慢慢凑出来的,何必要急于一时呢?
当时想的,实在是太乐观了。
压根就没寻思着,家里还能遇见这样的事儿。
只想着,咬牙挺个小半年,等到了年底,发粮食的时候,就好了。
大不了,来年少吃点精细粮食,把精细粮食都换了粗粮,剩下的再通过黑市,高价卖出去一部分。
如此,左手倒腾右手,也就倒过来劲儿了。
“儿啊!娘没用,帮不上你什么。只是,我手里还有点钱,没尽干了,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儿媳妇受苦,却一把手都不伸的。
身上这些钱,你先拿着,若是不够的话,娘再……”
“行了。”
韩建功看着母亲鬓角的白发,心里头酸溜溜的。
母亲不易,他媳妇也不易,只是,母亲有父亲护着,他媳妇若是连自己都不护着的话。
那,她嫁给自己图什么?
图在娘家没人给她气受,嫁到婆家来找气受了吗?
越想,心里头越憋闷,他吭哧了一下,“家里不容易,爹现在也磕伤了头,手里没点儿钱,万一遇见了点啥事儿,咱们就都麻爪了。”
老话说,穷家富路。
由此可见,钱才是第一要紧的东西。
说到这儿,韩建功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不少,安抚着老娘,“我跟翠儿的事儿,你不用担心。
我老丈母娘跟我老丈人,最疼翠儿。若是,手头真的不凑紧,那我就回去,舔着我的脸不要,也得从二老手里弄点钱来,先转圜一二。
再不济还有我小姐,我小姐最心善,也最疼我们小两口。
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翠儿遭罪,却冷眼旁观的。”
这话说的,韩母十分信服。
建雪两口子,都是好的。
家里养出的孩子,也个个不差,额,老大玲儿算是个例外,那孩子,应当是娘胎里,被旁人转了性子。
不过……
去找老丈人、丈母娘,这话让韩母的心里一紧,忙声追问,“我自然知道翠儿爹娘心疼她。
可是,你说弄出来这么一摊乌糟烂事,她那肚子里的胎,掉的也……”
韩母欲言又止,可韩建功不接话,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如果,你老丈人家里责问起来的话,你又该怎么办?”
韩建功掀了掀眼皮子,这次不是不接话了,而是另外挑了个头说起别的事情。
他自顾自的,“我小姐心善,一家子,心眼子都好。您且看看,她是怎么对待您和爹就知道了。
反正,爹摔了一跤,钱不凑手,我去借钱到三姐那,碰了一鼻子灰。
折腾一趟,别说喝口热乎茶了,就连屁股,都没挨着他们家的凳子一下,就被轰了出来。
那阴阳怪气的话,仿佛我不是她一母同胞的弟弟,反倒是什么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
韩母脸上的笑容再也支撑不住两行清泪顺着脸颊落下,她捂着脸呜呜地哭,“冤孽啊,都是冤孽!
只是借钱,周转一下,又不是说,不把钱还给她,我们什么时候昧下她手里一毛钱?
怎么,就把事情做到了这么难堪的地步?
难道,她真以为自己嫁出去了,这娘家就能不要了吗?”
“所以说,”韩建功认认真真的看着韩母,“现在,孩子们都长大了,各有各的心思,也各有各的主意。
我们都已经成家了,要看顾的,就不只是那些兄弟姐妹的亲情,这些东西我也有,只是有些人,已经没了。
三姐跟大哥、大嫂的做派,更是给了我当头一棒。娘您不要怨怼儿子自私,只想着媳妇。”
说罢,韩建功一顿,“儿子之前的话一直作数,只要您二老愿意,我跟小翠愿意给您养老送终。”
“去吧,去吧!”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韩母还有什么不明白呢?这是儿子借机敲打自己,不要再多管闲事了。
管了,也是管不明白。
算了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不管儿孙,他享福。
且看着这个福气能享几日吧。
见老娘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韩建功点点头,“那,等吃了饭,您就带着爹出院吧。
我留在这儿照顾小翠就行,不过我们的一双儿女,还请爹娘多看顾一二。
等小翠把身体养好了,我们就回去。”
“孩子我能看着,只是现在家里乱糟糟的,我一个人,就是手再长,也看不住两个孩子、一个老头子。
那秦招娣不是个光明磊落的人,在你身上受的气,她有可能会撒到孩子身上去。”
大人想收拾孩子,那不就是放个屁的功夫吗。
说罢,韩母一顿,“我先舔着脸走一趟,把孩子送去他外家,顺带着赔个不是。”
“娘,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说到底,这是我管家不严。”
“娘……”
韩建功也没什么好说的,别开脸,“照顾好自己。”
“嗯,嗯!”
韩母只觉着心口这里,憋着一团火,噎着,怎么都锤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