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晚秋将脸颊埋进云生温热的胸膛,听着他沉稳的心跳,仿佛这样才能确认此刻的真实。
两人就这样在纷落的桃花雨中静静相拥。
许久,许久。
“逸之。”
池晚秋的声音轻轻响起。
“那些年,并不孤独。”
“有你,还有……”
她的话语顿了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们的孩子。”
云生闻言,眼神更加柔和。
他轻轻松开她一些,低头凝视着她的眼睛,微笑道。
“是啊,我们的孩子,我将她带回来了。”
说着,他掌心向上,一道温和的光芒自他气海处浮现。
光芒收敛,一具晶莹剔透的玉棺出现在他手中,随后缓缓地变大。
出现在池晚秋的面前。
玉棺通体流转着温润的光泽,散发出一种宁静祥和的气息。
而在玉棺之上,覆盖着一幅异常精美的锦绣图,此刻正散发着柔和的混沌光芒,将玉棺笼罩。
池晚秋的呼吸瞬间屏住,她的目光牢牢锁在那玉棺上。
透过那晶莹的棺壁,她能清晰地看到里面正沉睡着一位女子。
女子容貌倾国倾城,眉眼间能清晰看到云生的轮廓,也有着她自己的影子,睡得十分安详。
“曦儿……”
池晚秋喃喃唤出这个名字,喜极而泣,泪水再次涌出。
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想要触摸,却又怕惊扰了孩子的安眠。
最终只是用指尖,极其轻柔地虚抚过玉棺的表面,仿佛在抚摸孩子的脸颊。
“上一次见面,她才及我的腰间……”
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这复杂的一句话。
“她会在未来的某一天醒来。”
云生的声音很轻。
池晚秋用力点头,泪水不断滚落。
这是她漫长岁月和跨越时空的付出后,得到的最珍贵的礼物。
她看着孩子,又抬头看向云生。
然而,就在这时,一股难以抗拒的沉重倦意如同潮水般袭来,让她身形微微晃了一下。
池晚秋心中猛地一沉。
“来了……又是这样。”
她暗自咬牙,努力维持着清醒。
这份来自未来自己的“轮回”道果,蕴含的力量太过庞大了。
那不单单是修为的传承,更包含了未来她那已将“花神体”修行至大成的全部感悟与法门。
甚至因为某种玄妙的因果,连带着未来那位以阴阳证道的阴阳大帝的全部传承,也一同烙印在了这道果之中。
花神体看似柔美,但修行到极致,却是天地间最恐怖的悟道体质之一。
正因如此,未来的她才能凭借此体,于绝望中领悟轮回真谛。
接受全部花神体传承的她,哪怕是失身也丝毫没有影响,反而获得了顶尖的阴阳二道,未来修道之路不可估量。
可如今,她的体质远未开发到能承受这一切的地步。
这庞大的信息与力量无时无刻不在冲刷着她的神魂与肉身,迫使她必须通过长时间的沉睡来缓慢吸收。
自她接受这道果起,清醒的时间就变得越来越少。
每一次沉睡,都不知岁月流逝几何。
她不想睡!
尤其是在刚刚与他重逢,刚刚见到他们孩子的此刻。
上一次在时间长河中的寻觅与分别已然痛彻心扉,她不要再经历一次。
她贪婪地看着云生的脸,想要将他的眉眼看得更清晰一些,再清晰一些,拼命抵抗着那越来越沉重的睡意。
“晚秋?”
云生察觉到了她的异常。
她的眼神开始有些涣散,身体也微微发软,靠向了他。
他扶住她,看到她眼中的不舍与恐慌,瞬间明白了什么。
他曾在因果线中窥见的未来片段里,就有她力量负荷过重的迹象。
他心中一痛,面上却愈发温柔,轻轻将她揽入怀中,让她靠着自己,低声道。
“是不是累了?闭上眼休息一会吧。”
“不……我不睡……”
池晚秋用力摇头,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襟。
“逸之……别再让我一觉醒来……”
“你又不在了……我不要……不要再分别……”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抵抗睡意几乎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云生看着她强撑的模样,心疼不已。
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着她的额头,声音温柔。
“不会的,晚秋,相信我。”
“下次等你醒来,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出现在你面前。”
“我保证,这不会是永别,只是……一次稍长一点的晚安。”
云生的声音很轻。
池晚秋望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紧绷的心弦终于一点点松懈下来。
强烈的倦意彻底淹没了她。
“说……好了……”
“我醒来,你就来找我。”
她轻声呢喃了最后三个字,眼睫缓缓阖上,抓住他衣襟的手也无力地松开、滑落。
她的呼吸变得绵长而均匀,彻底陷入了睡眠之中,唯有眼角还挂着一滴未干的泪珠。
云生静静抱着她,感受着她平稳的呼吸,在原地站了许久。
桃花瓣无声地落在他们身上,似为这静谧的一幕覆上一层柔软的哀伤。
最终,他小心翼翼地横抱起池晚秋,收起玉棺,转身走出了桃林。
静瑜真人一直在林外等候,看到云生抱着已然沉睡的池晚秋出来,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她自然是早察觉到了池晚秋身上的异样。
“师伯。”
云生将池晚秋和气海中的玉棺交托给静瑜真人,郑重地行了一礼。
“晚秋和曦儿,今后就劳烦您和瑶池多加照看了。”
静瑜真人接过池晚秋,轻轻叹了口气。
“放心吧,孩子。”
“瑶池永远是她们的家。”
“你自己前路,务必珍重。”
云生深深看了一眼在静瑜真人怀中安睡的池晚秋,再次行礼后,转身离去,背影在桃花林的尽头渐行渐远。
回到瑶池圣地入口处,月璃和姜璃月还等在那里。
月璃看着云生独自一人这么快就出来,有些诧异。
“云公子,怎么……不多陪陪她?”
她自然是云生对池晚秋的情意非同一般。
云生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摇了摇头。
“原本,我只想着,能远远看她一眼,知道她安好,便足够了。”
他顿了顿,望向瑶池深处那片如烟似霞的桃林方向。
“可真正到了这里,站在离她那么近的地方,才发现……思念这种东西,是压制不住的。”
“见她的念头,自然而然地就冒出来了,怎么也拦不住。”
他收回目光,苦笑地摇了摇头。
可见面之后呢?
短暂的欢愉,往往是为了衬托更长久的别离。
相见时难别亦难,有时候,看得越真,记住得越深,分别时也就越是不舍和疼痛。
但能见她这一面,知道她都安好,于云生而言,已是上天莫大的恩赐。
想到这里,他脸上的那抹苦涩悄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豁达。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将所有的离愁别绪都压在了心底,柔声道。
“好了,此间事已了,我们也该去下一个地方了。”
他率先迈步,向着瑶池圣地之外走去。
月璃和姜璃月对视一眼,随即默默跟上。
云生的身影消失在瑶池外的云雾之中,开始了他的下一段旅程,去寻访下一个故人。
而瑶池深处,桃花依旧年年盛开。
等待着沉睡的圣女,在某一个未来的清晨,安然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