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越的质问让叶素苹哑然失色。
她怔怔的看着儿子，没想到那个因为过年放炮仗吓得哇哇哭的儿子，竟然会这般质问自己。
怀疑他们为人父母对他的关心与爱护。
有那么一瞬间，叶素苹觉得这个世界疯了。
她甚至真的怀疑，难道就像秦越说的这样，她其实并不爱这个儿子？
怎么可能！
何政委看着默默流泪的人，一下子懵了。
不是大姐，你别一副我们欺负了你的模样成吗？
你这样让我很为难啊。
叶素苹并不年轻，她比何政委还要年长一些。
可这般做派……
何政委连忙开口，“秦越，怎么说话呢？素苹同志生你养你，难道就是为了把你培养成人，让你当他们的傀儡，做他们的提线木偶，由着他们来操纵你的人生？”
这话自然是在指桑骂槐。
过去这一年多，何政委对秦越的苦恼、困境都知之颇深。
他一个外人都懂，秦怀江和叶素苹这么爱儿子难道不明白？
他们太傲慢了，不屑于去了解这些。
甚至连何政委的弦外之音都听不懂。
“首长他们自然是爱你的，只是这些年来你一直在部队，他们对你不够了解，可能不太清楚你现在的想法。”
翻译：他们不够关心你。
“可一家人亲母子，有什么不能好好谈的？素苹同志你也别怪我说话难听，我何建文护犊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秦越十四岁来了部队，我是看着他长大的，过去十多年，你们对他也太不管不问了，把孩子往部队一丢，也不说来看看，别跟我说首长不让，他不让你就不来啊，你这么听他的话？我咋听说在家里都是你说了算的？”
拉偏架也是有门道的。
看似偏向叶素苹，实则欲抑先扬。
比如眼下，这冷不丁的斥责让叶素苹愣在那里。
“秦越来部队十二年了，这还是你第一次来看他，还是为了给高家千金出气来骂他。是，过去你是一直从我这里了解秦越的情况，在私底下关心他，可再多的关心你说过吗？现在他有了喜欢的人，就因为沈穗是烈属，有个孩子，你就瞧不上了。我说句难听的，素苹同志你嫁给首长前，还生了俩呢。”
叶素苹忍不住辩驳，“那能一样吗？”
“有什么不一样？难道当初首长的父母没反对？凭什么你跟首长是真爱，秦越跟沈穗就不配？咱设身处地的想想也不难吧？”
反正丑话都说了，倒也不怕多说几句。
他都把叶素苹惹哭了，还怕什么？
“我再说句不好听的，你觉得沈穗丧偶带娃配不上你儿子，说不定秦越还觉得自己配不上沈穗呢。”
何政委可太了解秦越了。
不能用世俗的眼光去看他。
就算不是这样的那也没关系，自己这么说了秦越还能反对不成？
他可是在帮这混小子！
叶素苹被新的论点惊着了——
“你说秦越觉得自己配不上沈穗？说这话何政委你不觉得可……荒谬吗？”
想到秦越刚才驳斥自己的“笑话”言论。
她又改了口。
但谁都知道，她刚才想说什么，究竟是什么态度。
“这一点都不可笑母亲，也并不荒谬。我不如沈穗精神世界强大，这是不争的事实。”
“如果说青年丧偶带着个孩子是沈穗的缺点，那也不过是芝麻绿豆点儿的小事，没什么好在乎的。”
“她从不觉得这有什么好丢人的，我也不觉得什么，从她身上我看到了活下去的勇气，看到了人生的无限可能。”
“她不如您擅长国画、书法，比不上您会弹钢琴说法语，但她自有她的可爱之处。”
“没能说服你和父亲是我无能，但这并不是你们刁难她的理由。若是因为我的爱慕给她带来麻烦……”
秦越没再说，可叶素苹却忍不住追问，“你用死来威胁我？秦越，你为了她威胁你的母亲！”
但秦越并没有回答，他跟何政委敬礼、离开，只留下愤怒的叶素苹。
何政委也没想到秦越竟然这样走了。
他连忙安抚叶素苹，“素苹同志你别生气，秦越这孩子责任心重，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也是怕您跟首长会……”
“我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吗？我只不过说了一句不合适的话，他就得理不饶人。我生他养他二十多年，就养出了这么个玩意儿？”
哪有二十多年。
你充其量就养到十四岁，剩下这十二年不都是部队在培养？
何政委赔笑道：“年轻人血气方刚嘛，他要是立马就屈服了，难道素苹同志你就高兴了？青年人就要有一往无前的勇气，何况沈穗同志的确蛮优秀的，秦越喜欢也情有可原。”
叶素苹不知道沈穗优秀在哪里，她也不想知道。
“你是来给秦越做说客的吧？你俩唱红白脸，一个给我下马威一个在这当好人，要我同意这门婚事，回头去说服老秦，是吧？”
老政工人脸皮厚的很，被戳穿后脸色都不带变的。
“素苹同志你这就是欲加之罪了，我都不知道秦越喜欢的人原来是沈穗，我还以为另有其人呢。”
至于唱红白脸，那就是政委的工作习惯了。
政委与团（师）长打配合，不向来如此嘛。
“你少在这里跟我耍花腔，你是秦越的领导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何政委有些不乐意，“你是秦越的母亲，你不也不知道？”
叶素苹被噎了一句，气得说不出话来。
何政委这又说道：“我这个政委再亲，还能比素苹同志你这个母亲亲近？”
“他跟我哪里亲近？我不给他打电话，他从不会主动给我打电话写信。”
“这就胡说了，过年的时候秦越总会准备年礼，你生日的时候也会提前准备礼物，去年上战场前，还早早把礼物备下了，说如果自己牺牲了，那就让我每年寄一个，帮他上点心。”
何政委睁眼说瞎话，眼瞧着叶素苹情绪缓和下来，他这才说道：“跟你不亲近，还会有了喜欢的姑娘就告诉你？那咋不见他告诉我呢？”
“秦越明明是想与你亲近的，可你亲手把他推开，质疑他的选择就差说他眼瞎了竟然选个寡妇，你要是秦越，你能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