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太累。\"
她捧着保温桶，眼圈酸涩得厉害。
不用写名字，她都知道是谁送来的。
沈明枝把鸡汤放在桌上，盯着那张纸条看了许久。
工厂赶货的这几天，她太累了，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机械地喝了几口汤，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她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发现保温桶旁边多了一盒参片。
“可以煲汤喝，补身体。”
字迹依旧熟悉，是蒋少琛的。
沈明枝捏着参片，心里五味杂陈。她不想接受他的好意，可又不得不承认，他做的这些，依旧能让她心中起涟漪。
她叹了口气，把参片收进抽屉，起身去洗漱。
走廊上，几个女工正凑在一起低声议论，见她出来，立刻噤声，眼神却止不住地往她身上瞟。
\"怎么了？\"沈明枝问。
王大姐犹豫了一下，凑过来小声道，\"小沈，你前夫……哦不是，蒋同志在厂门口站了一整天了，门卫老张让他进来他也不进，就在那儿站着。\"
沈明枝一愣，快步走到走廊尽头，往厂子外看——蒋少琛果然站在厂门口，身影在路灯下拉得修长。
沈明枝立即转身就往自己的宿舍走。
她不想心软，可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他们过去的画面。
特别是新婚夜，事后他跟自己说了很多心里话。
那时候她相信了蒋少琛，他先爱上自己，所以对自己那么好。
\"烦死了。\"她低声骂了自己一句，胡乱擦了把脸，决定去车间看看新一批产品的生产情况，好让自己分心。
车间里，工人们正在灌装新一批玫瑰香型的雪花膏。
质检员小王见她来了，连忙跑过来汇报，\"沈同志，按照您调整的配方，这批货的稳定性没问题了，就是香气的持久度还差一点。\"
沈明枝点点头，走到生产线旁检查样品。
她捻了一点膏体在指尖搓开，凑近闻了闻，眉头微皱，\"香精的挥发速度还是太快，得再加一点定香剂。\"
\"可咱们仓库里定香剂不够了，\"小王为难地说，\"采购科新进的货得下周才能到。\"
沈明枝思索片刻，开口道，\"我记得技术科还有点实验用的麝香酮，虽然量不多，但应该够应急。\"
她转身就往技术科走，却在门口撞上了孙厂长。
孙厂长满脸喜色，一把拉住她，\"沈同志！好消息！省百货公司那边反馈说咱们的玫瑰雪花膏卖疯了，他们想再加订五千盒！\"
沈明枝一怔，\"这么快？\"
\"可不是嘛！\"孙厂长搓着手，\"他们经理说，好多顾客都是回头客，还问咱们有没有其他新产品。\"
沈明枝心里一动，这或许是个机会。她沉吟道，\"厂长，我有个想法。咱们可以趁热打铁，推一个高端系列，包装精致点，价格翻倍，专门走礼品市场。\"
孙厂长眼睛一亮，\"这主意好！可技术跟得上吗？\"
\"技术不是问题，\"沈明枝顿了顿，\"但需要再等等，等到咱们的技术员从岛国回来。\"
孙厂长的笑容僵了僵，\"厂里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上个月我去银行贷款发工资，这个月，咱们是不是能让厂里赚的给他们发？\"
债多了容易出大问题，沈明枝也清楚。
而且，也不一定能贷出来，她得做二手准备。只有让厂子有所改变，有进账了，他们才会更有干劲。
“工资我想想办法。”她说。
孙厂长狐疑地看着她，\"你能有什么办法？\"
沈明枝没回答，只是说，\"给我三天时间。\"
走出办公室，沈明枝头痛地呼出一口气。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准备去找蒋少琛。
不是为了感情，而是为了厂子。
她咬了咬唇，大步走向厂门口。
蒋少琛还站在那里，他正低头看着地面，听到脚步声才抬头。看到沈明枝走过来，他明显怔了一下，随即站直了身体，\"枝枝？\"
\"有事找你谈。\"沈明枝语气平静，\"公事。\"
蒋少琛眸光微动，点了点头，\"好。\"
\"厂里这个月发不了工资，我想跟你借点。\"沈明枝开门见山，\"你给我的存折，我放在你的床枕头下了，我现在想拿过来取点钱。\"
蒋少琛肉眼可见的开心，\"那我明天拿过来给你？\"
\"嗯，我要取三万，给吗？\"沈明枝觉得他像是一只大狗……那种看到喜欢的人，立即会非常开心的大狗狗。
蒋少琛没多问，直接从内兜掏出存折递给她，\"密码是你生日。\"
沈明枝内心很挣扎，但是宝丽需要起死回身，需要钱给工人，让他们更有干劲。
沉默片刻，最终还是接过存折，\"算厂里借的，会按银行利息还你。\"
\"你做决定。\"蒋少琛望着她，语气带着几分讨好地问，\"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沈明枝本想拒绝，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海城日化研究所的张教授，你还能联系到吗？\"
蒋少琛眼中闪过一丝光亮，\"能。他后天到省城。\"
\"帮我约个时间。\"沈明枝说完，转身要走。
\"枝枝。\"蒋少琛叫住她，\"明天……你会回家看孩子吗？而且我爸生日。\"
沈明枝背对着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妥协了，\"会。\"
她没有回头，所以没看到蒋少琛眼中瞬间亮起的光。
第二天傍晚，沈明枝回到蒋家。
江卿一见到她，十分不自在。
蒋少琛站在一旁，目光始终停留在沈明枝身上。她今天穿了件浅蓝色的衬衫，头发松松地挽着，比在厂里时柔和许多。
饭桌上，江卿还是给沈明枝夹了菜，\"听说你们厂的新产品卖得不错？\"
沈明枝点点头，\"还行。\"
\"少琛说你还想开发高端系列？\"江卿又问。
沈明枝瞥了蒋少琛一眼，他倒是嘴快。
\"有这个打算。\"她简短地回答。
江卿突然放下筷子，叹了口气，\"以前的事……是妈不对。\"
饭桌上一片寂静。沈明枝没想到江卿会突然道歉，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蒋少琛适时地岔开话题，\"先吃饭吧，她最近在厂里吃，都没吃到什么好的。\"
气氛缓和下来，沈明枝却始终心不在焉。她看着蒋少琛耐心给自己夹菜，看着江卿和蒋国富都小心翼翼的，心中也很不好受。
饭后，蒋少琛送她们到门口，“后天我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