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
程知节那张黑塔般的虬髯大脸，几乎贴到了国王惨白的脸上。
他咧嘴一笑，露出森森白牙，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国王的肩膀上。
力道之大，差点把刚还魂的国王又拍回地府道：
“老小子，记住了！陛下有旨，让俺老程少造杀戮！”
“你敢给老子死，老子就把你卵黄捏出来喂狗！听明白没？”
宝象国王在这一瞬间，把什么“御驾亲征”“问罪长安”的雄心壮志，全都吞下了肚。
他在程知节那凶神恶煞的眼神下不住颤抖。
扑通！
他很痛快的跪了下去，如同拜佛一般的虔诚而卑微，道：
“明，明白！小王明白！大唐乃是天朝上国，天兵威武！”
“小王愿永世臣服大唐！绝无二心！绝无二心啊！”
……
就在宝象国王涕泪横流地跪伏在程知节脚下，赌咒发誓永世臣服之时。
遥远的西天灵山，那封闭的护山大阵，终于在一阵宏大的梵唱声中，缓缓开启了一道缝隙。
大雷音寺内，祥光瑞霭重新弥漫。
端坐莲台的燃灯古佛宝相庄严，只是那低垂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凝重。
人王灭僵！
僵族只是在白虎岭插了一次手，就被人王抓到机会，灭其族。
那灵山，又能坚持多久？
要说圣人，僵族可有三位圣人。
其中一位，还是曾经的魔祖，与道祖争过大道的那位。
就这样没了。
现在那些残存的僵族，还在被哪吒满洪荒的追杀。
这一切对他来说，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他与乾坤老祖的因果，终于是了结了。
乾坤老祖彻底湮灭，连乾坤大道都被人王夺去。
想来，永远不可能再复活了。
那他应该就不两周需要担心，当年的那个因果了。
他看向人间，眼底深处，有一抹挥之不去的渴望。
若他能得到乾坤大道的本源，那么他也许可以成为第二个乾坤老祖？
当燃灯古佛沉思之时。
在大雄宝殿的下首。
普贤菩萨忽然眉头一蹙，屈指一算，脸色微变道：
“不好！宝象国之事，贫僧竟因山门封闭，忘了传下新的法旨！”
“那取经人一行怕是已至宝象国，国王和奎木狼恐按旧旨行事！”
他急忙以神念沟通宝象国王和奎木狼。
然而，神念探出，却如同泥牛入海！
“糟了！”
普贤菩萨心中一沉，顾不得许多，立刻驾起莲台祥云，化作一道璀璨佛光。
心急火燎地直奔宝象国方向而去。
心中只盼着事情还未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至少，要保住他这一块信仰香火之地。
灵山诸佛菩萨，如同分糕点一样，把治下众生划分不同的信仰香火地。
他一共就三处香火地，宝象国正是其中之一。
每少一处香火地，那都是巨大的损失啊。
佛光迅疾，片刻间就跨越千山万水。
当普贤菩萨赶到宝象国王城上空时。
眼前的景象，让他这位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菩萨，也瞬间傻了眼，莲台都晃了三晃！
倒不是预想中，已经被屠城的宝象国。
没有血腥战场，也没有取经人一怒之下抹平的焦土。
整个宝象国王城，黑压压跪倒一片。
从国王到禁军，再到闻讯赶来的王公大臣、平民百姓，全都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因为在宝象国王城上空，一座比王城还要巨大的飞城。
正如同君临一般，悬浮于半空。
那极致的威压，昭示着绝对的公正：
谁敢造次，谁就得死得公正。
普贤菩萨将自身隐藏在飞城的巡视范围之外，心惊肉跳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这片土地，这些信众之间的香火线，断了。
不，不是断了。
是被某种更强大，更霸道的力量，覆盖掉了。
他尝试引动一丝宝象国的香火，回应他的却是一片死寂的荒漠！
曾经哪怕再微弱也涓涓流淌的信仰之力，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香火，被大唐抢走了？”
普贤菩萨一颗佛心，沉入谷底。
香火被夺，比整个宝象国被抹杀掉，还让他难以接受。
人，不过草芥。
死光了后，只要土地还在，再种一波，不久之后自然会重新有收获。
就算取经人抹掉了整个宝象国，但这片信仰的土地还在，等取经人离开后。
他依然可以迅速重塑当地的香火信仰，甚至会因为重建，而让香火信仰更强烈。
然而，信仰被抢夺后，信仰的土地也没有了。
他再想重建香火信仰，就难了。
普贤菩萨越想，脸色越是难看。
终于，一口金色佛血，从他嘴中喷出，染金了身下的莲台花瓣。
他身形踉跄，脸色瞬间变得金纸一般。
“不愧是菩萨，吐血都吐得如此有气势，俺老孙佩服，佩服。”
突然响起的调侃，让普贤菩萨大惊。
他猛地回头，看到不知何时，孙悟空已经扛着混元镇炁棒，就站在他不远处。
在猴子身边。
紫霞手持凤凰火枪，背后凤凰双翼舒展，眼神冰冷地盯着他。
那毫不掩饰的敌意与杀气，如同针尖一般，刺痛着。
普贤菩萨警惕地看着眼前的猴子和凤凰，冷哼一声道：“取经人难道想杀了本尊吗？”
孙悟空翻个白眼，道：“杀你？脏了俺老孙的棒子。”
“待他日俺老孙踏碎灵山时，自然是尔等欺世盗名之辈，自取灭亡之时。”
普贤菩萨沉默不语。
孙悟空的实力一直是个谜。
哪怕三位佛祖联手推演，所看到的猴子，也只是一个太乙金仙。
然而，这天地间，哪有一个可以和混元金仙打成平手的太乙金仙？
更何况这猴子身世成谜，更是难以揣测。
所以，普贤菩萨决定少说少错。
孙悟空却像来了雅兴一般，指了指下宝象国王城中，那些匍匐在地的凡人。
“看到吧，你们灵山造的孽。”
“灵山治下，这些生灵被长久奴化，他们的信仰从来就不是坚定的皈依。”
“而是一种根植于恐惧和生存本能，谁拳头大就拜谁的慕强！”
“现在，有更强大的力量，以更霸道，更直观的方式君临。”
“你们灵山以威胁与恐惧建立起来的虔诚，就脆弱得如同阳光下的露珠，瞬间蒸发殆尽！”
普贤菩萨喉头剧烈地抽搐一下，几乎又要喷出一口佛血来。
孙悟空的话，字字诛心，他却一个字也反驳不了。
因为他心里很清楚，孙悟空所说就是事实，这甚至在就是灵山佛门香火信仰的根本。
普贤菩萨脸色剧烈变化一眼，最终将一切吞了下去，转身就走。
他知道，猴子出现，只是防止他做什么。
若他什么也不做，那么什么也不会发生。
就这样，他离开了宝象国。
在他身上，三道香火之链，已经彻底地断掉了一条。
就好像，从一开始，他身上就只有两道香火之链一般。
原处。
孙悟空静静看着普贤菩萨离开。
在他身边，紫霞突然开口，道：“臭猴子。”
“什么？”
“刚才你帅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