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小艳低声吟诵，身后那原本光华流转的蕤青勾玉灵轮再次浮现，只是光芒远不如前。
随着她法诀引动，灵轮上那一颗颗象征着修为与生命本源的青翠勾玉，开始一颗接一颗地、无声无息地崩裂开来！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只有玉石碎裂的细微清音。
每一颗勾玉的碎裂，都化作一滴晶莹剔透、蕴含着最精纯草木生机与治愈之力的本源灵液，如同断了线的翠色珍珠，簌簌落下。
精准地滴落在刘宇干裂的唇边、受伤的胸膛、以及眉心识海之处。
勾玉碎裂后的残骸，零散地撒落一地，在篝火的映照下，反射着支离破碎的、令人心碎的璀璨光芒。
诚然，随着大量勾玉的崩碎，一股强烈的虚弱感与根基受损的空洞感瞬间席卷了贺小艳。
她身形晃了晃，脸色变得比刘宇还要苍白。
就在这恍惚的瞬间，她念头下意识地沉入识海——那里，一株青翠欲滴、散发着浓郁神魂波动的灵芝，正静静悬浮。
看到它，贺小艳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庆幸，更有不容置疑的果决。
“出来！”
她低喝一声，伸手虚抓，下一刻，那株不断扭动挣扎、灵性十足的翠绿灵芝便出现在她掌心。
“我知道你是何物了！” 她看着手中这株木属性的神魂奇物，语气带着一丝了然与不容置疑。
“哼，森魂灵芝。”
话音未落，她指尖已凝聚起一道锋锐的灵力光刃，动作快如闪电，利落地一挥！
“嗤！”
一声轻响，灵芝顶端那层散发着朦胧光晕的、最为珍贵的孢子粉被齐根斩落！
原本生机勃勃的森魂灵芝顿时萎靡了下去，光泽黯淡了足足三成，在她掌中微微颤抖，好似在哀鸣。
贺小艳看也不看那灵芝本体，小心翼翼地将那捧闪烁着绿色星芒的孢子粉，均匀地撒在刘宇的身上，尤其是眉心位置。
她一边撒，一边像是解释，又像是自言自语，声音很轻：
“我这也不算亏待了你……跟着本姑娘，只会埋没了你的神效。”
“如今，你做出些许牺牲，跟着一位前途无量的阵法师，未来能发挥的效用，可比在我这里大得多。”
“老实点，我给你换个更好的主人。”
旋即，她双手结出一道玄奥复杂的印记，一道柔和却带着强制契约力量的灵光打入森魂灵芝本体。
那灵芝哀鸣一声，化作一道纯粹的青色流光，倏然钻入了刘宇的眉心，进驻到他受损的识海之中。
而先前撒下的那些绿色孢子粉，此刻仿佛被引燃的星火，化作无数温暖的神魂能量荧光，如同夏夜的萤火虫群，纷纷融入刘宇的四肢百骸，重点滋养修复着他那受创严重的神魂。
做完这一切，贺小艳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她身上那件明黄色的留仙裙随意地耷拉着，铺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缓缓俯下身，小心翼翼地捧起刘宇那张在狼狈中依旧轮廓分明、带着不羁底色的脸庞，仔细地、贪婪地看着。
用指尖，极其轻柔地，一点一点为他拭去脸上的血污与尘土。
看着看着，她忽然笑了。
那笑容，在她一向跳脱乖张的脸上绽放，如同冲破阴霾的阳光，带着一种纯粹的、幸福的烂漫光彩，美得惊心动魄，却也带着一丝凄然。
“嗤啦——”
一声布帛撕裂的轻响。
她毫不犹豫地挥手，斩下了自己明黄色碎花裙的一角。
指尖凝聚微弱的灵力，如同最精细的刻刀，在那块布料上，一笔一划，刻下了她想说的话。
然后，她轻轻地将这块还带着她体温与气息的布料，垫在了刘宇的脸颊之下，让他能躺得稍微舒适一些。
“放心，垫着的就不会脏了……”她低声呢喃，像是在对他承诺，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我不挪你，你就原封不动地……好好躺着休息吧。”
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
贺小艳毅然决然地转身，脚步虽有些虚浮，背影却挺得笔直，头也不回地、利落地向着山洞外的光亮处走去，消失在朦胧的晨曦之中。
……
翌日，江湖上如同投入了石子的湖面，涟漪四起。
相隔甚远的数个城镇、据点，几乎同时传来了五毒教圣女现身的消息，行踪飘忽，却有意无意地留下了痕迹。
正在一处临时据点内，承受着一位金丹后期副教主雷霆震怒的戚染五人，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领命，火急火燎地循着踪迹追去。
然而，追索途中，他们渐渐发觉不对劲。
圣女的行进路线虽然弯弯绕绕，看似在躲避，但大方向……却隐隐指向五毒教总坛所在！
“她……难道是主动暴露，意在引我们回去？”风行长老迟疑地开口。
众人这才恍然惊觉，那些看似被迫泄露的行踪，或许根本就是圣女有意为之的指引。
……
翌日傍晚。
山洞内，篝火早已熄灭，只剩一堆冰冷的灰烬。
刘宇的眼皮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
意识尚未完全清晰，一股浓郁的精纯草木生机与奇异的神魂滋养感便包裹着他。
他愣怔地看着散落一地的、失去光泽的蕤青勾玉碎片，感受着识海中那株虽然萎靡却依旧在孜孜不倦散发神魂孢子粉、滋养修复他元神的森魂灵芝……
一股巨大的、如同潮水般的怅然若失感瞬间将他淹没。
他猛地坐起身，目光急切地扫过空荡荡的山洞，最后定格在脸颊下那块柔软的明黄色碎布上。
他颤抖着手，拿起那块布料。
上面，轻快却隐含娟秀的字迹，除却交代森魂灵芝的用法和她的离去，在落款处，那一行字如同冰锥，刺入他的心底：
「这段时间和你一起，我很开心。不过刺激的日子玩也玩够了，我也想明白了，我实际还是喜欢安稳的过日子。所以我还是决定回去五毒教和那人成婚，祝你往后也能得遇良人。」
心，像是被狠狠攥紧，窒息般的疼痛蔓延开来。
然而，这落寞与刺痛仅仅持续了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