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苏齐盒张苍把自己关在了堆满账本的库房里。
废寝忘食,一卷一卷地,翻阅着那些枯燥的数字和记录。
终于,在第三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进库房时。
苏齐的目光,停留在了两卷看起来,毫不相干的账本上。
一卷,是蒙恬大营的军粮申领记录。
另一卷,是杜老四的个人行踪日志。
两份记录,在半个月前的某一个下午,出现了完美的重合!
那天下午,杜老四根本没有像王平所说,去什么城外的秘密仓库。他一整个下午,都和蒙恬大将军待在一起,亲自监督一批新到的军粮入库,
“找到了!”
苏齐的眼中,爆发出惊人的亮光。
这是一个,由大秦军神蒙恬亲自作证的,完美得不能再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嫁祸之人,千算万算恐怕也算不到,杜老四这个运筹部的管事,竟然会和蒙恬大将军,产生如此直接的交集。
他们以为,自己编造的谎言,天衣无缝。
却不知道,在苏齐建立的这套严密的制度体系面前,任何谎言都将无所遁形!
苏齐的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
但他知道,这还不够。
不在场证明,只能洗脱杜老四的嫌疑,却无法揪出幕后的黑手。
他需要,更直接的,物证!
“盐……”苏齐的目光,再次回到了案件的起点。
王平的盐,是从哪里来的?
如果不是从金源商会的仓库里调拨的,那又是从何而来?
他立刻叫来了财计部的张掌柜和几名经验丰富的老库管。
“你们立刻去查验,公子高缴获的那批私盐!”苏齐下令道,“我要你们,从包装,到成色,再到每一粒盐的大小,都给我仔仔细细地和我们仓库里的官盐,做对比!我不信,他们能做得和我们一模一样!”
命令一下,所有人立刻行动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
一名老库管,拿着两个麻布口袋神色激动地跑了回来。
“总执事!总执事!找到了!找到了!”
他将两个口袋,放在苏齐面前。
“总执事您看这盐!”
灯火下,区别一目了然。
金源商会的官盐,经过了新法提纯,色泽雪白,颗粒细腻均匀,几乎看不到任何杂质。
而那堆私盐,颜色明显发黄,颗粒粗细不一,里面甚至还夹杂着肉眼可见的黑色细沙。
老库管捻起一撮私盐,放在嘴里咂摸了一下,立刻“呸”地一声吐在地上,满脸嫌恶:“一股子苦涩味儿!这根本就是从盐湖里直接刨出来,连过滤都没好好做的粗盐!”
真相,大白于天下。
王平,在撒谎。他用来诬陷杜老四的所谓“证据”,全是伪造的!
苏齐的眼中,没有太多意外,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他捻起那撮劣质的粗盐,在指尖轻轻一碾,感受着那粗砺的质感。
“用这种东西,去换苍狼部的黄金和汗血宝马,利润何止五倍。”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整个库房的温度都降了下去。
“怕是五十倍,都不止啊。”
他看向库房之外,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望向了朔方城中某个未知的方向。
“这朔方城的水底下,藏着的鱼,比我们想象的,要大得多。”
“现在,是时候收网,看看这条大鱼的真面目了。”
王府书房,气氛再一次变得凝重。
但这一次,凝重中,却多了一丝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
公子高和蒙恬匆匆赶来,看到苏齐脸上那副胸有成竹的表情,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苏先生,你把我们叫来,可是……案子有进展了?”公子高忍不住问道。
苏齐没有说话,只是将两份记录,推到了他们面前。
“蒙恬将军,请您先看看这份军粮申领记录。”
蒙恬疑惑地拿起记录,只看了一眼,便“咦”了一声:“这不是半个月前,我让杜老四核验的那批军粮吗?怎么了?”
“将军可还记得,那天下午,杜管事是否一直与您在一起?”苏齐问道。
“当然记得!”蒙恬不假思索地答道,“那批军粮事关飞龙骑的口粮,我看得极紧。从申时到酉时,杜老四那小子,就一直在我眼皮子底下,一袋一袋地称重,一车一车地登记,半步都未曾离开!”
说完,他像是明白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看向苏齐。
而一旁的公子高,在听到蒙恬这番话后,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申时到酉时……
那不正是王平供述的,与杜老四在城外秘密交易的时间吗?!
他……他竟然真的冤枉了杜老四!
公子高的脑子里嗡嗡作响,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苏齐没有再理会窘迫的公子高,而是将那两个装着盐的麻布口袋,放到了桌案上。
“既然人证是假的,那我们再来看看这物证。”
他解开两个口袋,将里面的盐分别倒出两小堆。
一堆,雪白细腻,在灯火下泛着柔和的光泽,颗粒均匀,不见丝毫杂质。
另一堆,则色泽暗黄,颗粒粗大,里面甚至混杂着不少黑色的沙砾。
区别之大,一目了然。
“这是我们金源商会的官盐。”苏齐指着那堆白盐,“经过新法提纯,杂质极少。而这,”他的手指又移向那堆黄盐,“便是从王平车上缴获的私盐。粗制滥造,苦涩不堪,与我们库房里的盐,根本就不是一种东西。”
苏齐捻起一撮黄色的粗盐,在指尖轻轻一碾,感受着那粗砺的质感,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用这种连牲口都嫌弃的劣等货,去换苍狼部的黄金和汗血宝马……”
“不在场证明,加上物证。”苏齐抬起头看着众人,一字一句地说道,“现在,我们可以百分之百地确定,杜老四,是被人嫁祸的。”
“而王平,从头到尾,都在撒谎!”
书房内,一片死寂。
公子高更是羞愧难当,他站起身,对着苏齐和扶苏,深深地一揖到底。
“大哥,苏先生,我……我对不起杜管事,也对不起你们的信任……我……”
“五弟,不必如此。”扶苏扶住了他,“你也是为了肃清内部,只是方法急躁了些。现在真相大白,我们该考虑的,是如何将这帮藏在暗处的蛀虫,一网打尽!”
所有人的目光,都再次聚焦到了苏齐身上。
既然确定了是嫁祸,那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如何让王平那个死硬的卒子开口,把他背后的“车”和“帅”,都给供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