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战场上,双方都已经打不动了,进入了短暂的和平期。
此时双方都像是流尽了最后一滴血的野兽,蜷缩在巢穴边,只剩下舔舐伤口的力气。
尸骸枕藉,几乎覆盖了原本的土地。
断枪折戟、破碎的旗帜与血肉模糊的肢体纠缠在一起,构成一幅残酷到极点的画卷。
短暂的、心照不宣的停战开始了。
双方士兵,默然地、蹒跚地走入这片修罗场。
他们没有看对方,只是低着头,在那层层叠叠的残躯中,寻找着熟悉的甲胄,辨认着熟悉的面容。
一个年轻的唐兵,脸上稚气未脱,却已布满血污和麻木。
他试图搬开一具紧紧压着同袍的吐蕃士兵尸体,却发现那同袍的双手竟死死掐在敌人的脖子上,指节深陷。
他用力掰了几下,那僵硬的手指如同铁铸。他
顿了顿,最终只是红着眼圈,用颤抖的手,将一方染血的麻布,轻轻盖在了同袍那圆睁着、空洞望着天空的双目上。
不远处,一名吐蕃老兵正试图将一面被踩踏得污浊不堪的旗帜从一具尸体下抽出,那尸体穿着唐军的衣甲,却压着半面吐蕃的牛皮盾。
他动作迟缓,眼神浑浊,最终放弃了分辨,只是将那旗帜胡乱一卷,丢在一旁,继续机械地翻找着。
中军大旗下,李世民独立于一处略高的土坡。
他=身上明光铠的甲叶破损多处,同时沾染着大片黑褐色的血渍。
他见过太多生死。
但每一次,当这由无数生命瞬间凋零凝聚成的死寂扑面而来时,心中都会生出一股悲悯情绪
不过有的人天生就适合征战沙场。
他清楚的明白这仗是无法避免的,是非打不可的。
因此这种情绪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满脸冰冷。
无论牺牲多少,大唐都要赢得胜利。
这时身后传来急促脚步声。
“陛下,刚有游骑来禀...太子殿下为阻止后路之敌,被吐蕃松赞干布亲自带军埋伏,此时身中万箭,正引军向西而来,身后则有最少三千敌军追击。”
“同时让我们转告您一句话,说‘兵以诈立,以利动’。”
李世民默然的点了点头:“朕知道了...。”说着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你说谁身中万箭”
这亲兵跟随李世民多年,语气不免带着一丝喜色。
“陛下,是太子李承乾,他遭遇敌军埋伏,并未溃退,而是单人单骑率先冲阵,以致身中万箭,如今再被敌军追杀恐性命难保。”
李世民何其聪明,心中一动就明白,李承乾不退反进的原因。
这是怕自己腹背受敌,以致大败。
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情绪复杂到了极点。
“你...你大概觉得,这是给朕报喜吧”
说完直接一勒缰绳,战马转身,向山坡下飞驰而去。
“擂鼓!全军集结!”
片刻后战鼓声骤然炸响,如同平地惊雷。
瞬间撕破了战场短暂的宁静。
正在收殓尸首的唐军士卒纷纷抬头,往营内奔去。
“所有骑兵上马!”李世民反应大营后,脸上好似挂着一抹冰霜:“随朕往昔推进!”
裴行俭从侧方策马而来,脸上带着不悦之色。
心中暗骂,这太上皇又抽什么疯。
到了近前后,微微拱手:“太上皇,我军疲惫,应在火龙吼掩护下休整几日,如今出兵...。”
李世民直接抬手打断,语气不容置疑之中带着一抹颤抖。
“太...太子为阻击敌军身中万箭,如今正引兵向我们而来,身后还有数千追兵。”
为将者,当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
裴行俭作为文武双全帅才,自是如此。
但话音未落,人已经飞一般策马出去,脸上满是慌乱,眼中甚至挂着惊恐之色。
“太上皇!臣先先去接应!您殿后即可!”
他狂奔途中,正好遇到薛仁贵和北向辉二人引兵而来。
“老裴怎么了跑这么快干啥”
北向辉一脸疑惑之色,大吼问道。
裴行俭狂奔之中,回应:“陛下身中万箭,如今正被敌军追杀,向我们这头而来。”
二人听到这话,都愣了一下,旋即迅速反应过来。
同样满脸惊恐之色,北向辉是根本不管那套,直接飞马而出。
“兄弟们!跟俺走!今日如救不得陛下,俺就与敌人同归于尽!”
薛仁贵则稍微讲究一些,但也十分有限,只是转头看了李世民一眼。
可能意思是告诉一声,我走了,而后直接飞马跟随二人而去。
李世民此时心绪有些复杂,作为主帅麾下将军如此不尊重自己,自然该怒。
但作为父亲,儿子有如此部下,自然应当为其高兴。
微微晃了晃头,不想这件事,而是思考起那句‘兵以诈立,以利动’是什么意思。
李承乾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和自己打哑谜,定是时间紧迫,没法说出详细布置才这般。
但这话是什么意思呢不由陷入思考之中。
片刻后,目光微动。
这句话,出自孙子兵法军争篇。
其意是‘军事行动要运用诡诈手段迷惑敌人,同时用足够指利用利益驱动来调动敌人’
这是李承乾军事启蒙时看的书。
当时其还问自己,说,‘父皇,老师说,要埋伏肯定要在峡谷或者山林,敌人又不傻,遇到这种地方怎么可能不小心,因此这迷惑、调动还有何作用’
自己当时大笑回道。
‘兵法是死的,人是活的,伏击的本质在于出其不意,因此如在平原或者山林中能隐藏一支小部队,一样可以收到奇效。’
这时程咬金声音从远处传来,语气十分急切。
“陛下,臣来了,殿下让我把所有火药都带来了,说您自然知道该如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