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咖啡馆中的众女还在新一轮的讨论的时候,苏清已经端着一杯刚做好的咖啡,走出了咖啡馆。
“喵~”
靠近门廊的木质花架下,一个铺着米白色针织垫的小篮子里,清梦正乖乖地伏着。
它的毛是浅浅的橘色,像揉碎了的阳光,此刻被上午的光浸润着,泛着柔软的光泽。
没错,这次苏清出门,还是带着清梦一起来的。
他看着清梦,露出一丝笑容,摸了摸清梦的头,轻声的开口道:
“继续走吧......”
“喵~”清梦虽然也不知道苏清刚刚是干什么去了,不过此刻依然乖巧的跟在苏清的身边,它抬起小脑袋,琥珀色的眸子亮得像浸在清泉里的碎玉,尾巴尖轻轻勾了勾篮子边缘,带着几分依赖的亲昵。
这已经是苏清第二次带清梦出来走了,有了上一次的成功经验,这次清梦配合了很多。
上一次的清梦在离家之前,恨不得用嘴巴把苏清都拖回家里。
而现在,反而是满脸的兴奋与期待。
苏清看着现在的清梦,眨了眨眼眸,嘴角牵起一丝极淡的笑意,那笑意浅得几乎要融进眼底的疲惫里。
他伸出手,指腹轻轻抚过清梦的头顶,绒毛柔软得像云朵,带着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底,漾开一丝微弱的暖意,有些莫名的感慨。
苏清发现,自己到最后,最羡慕的居然是清梦。
像这样每天无忧无虑,不用担心什么危险,对于每一次的出行都无比的期待,这种生活,是苏清几乎求不可得的生活。
“喵~”清梦似乎察觉到他放慢了脚步,又跑了回来,用小脑袋轻轻蹭着他的裤腿。
毛茸茸的触感从布料传来,带着温热的体温,苏清的脚步顿了顿,低头看向它。小猫仰着脑袋,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在示意他跟上。
苏清对此只是回以淡笑。
他跟上清梦的步伐,下意识的望向天空,天空是澄澈的蓝,飘着几朵蓬松的白云,像被揉碎的棉絮,慢悠悠地移动着。
风轻轻吹过,带着桂花的甜香,混合着远处面包店飘来的麦香,还有手中咖啡的醇厚香气,萦绕在鼻尖。
明天,是自己的父母过来的日子,到时候自己要亲自去迎接。
而距离自己的二十岁生日,也就只剩下了短短三天。
不知不觉之中,苏清居然已经度过了二十年。
二十年。苏清在心里默念着这个数字,只觉得荒诞。他居然已经活了二十年了。这二十年来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像被刻在光盘上一般,清晰地烙印在他的脑海里,没有丝毫模糊。
每一个错误,每一次受伤的瞬间,每一次濒临崩溃边缘的清醒,都像锋利的刻刀,在他的大脑里一笔一划地雕琢着,留下永不磨灭的痕迹。
每一段小小的经历,都像一根细小的刺,扎进他的心里,需要他用成倍的时间去消化,去承受。
正就像一道伤口,还没来得及结痂,就被再次撕开,撒上盐粒。一次又一次,周而复始。
到最后,他终于麻木了。不是不痛了,而是痛得久了,神经变得迟钝,对于这些伤害的接受程度,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更高了。
苏清也正是凭借着这种麻木,才能一直坚持着走到了今天。
所以,苏清的情绪一直很稳定,那并不完全是因为性格使然,更多的是因为麻木,它像一层厚厚的茧,包裹着他的心脏,让他在面对很多事情时,都能表现得云淡风轻,仿佛什么都不在乎。
这样的日子,居然已经就这样度过了二十年,回头看去,苏清连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时间的伟大,就在于它的不可感知,就连苏清这样的超忆症患者,都没有感知到它的流逝。
而现在摆在苏清面前的事情,就是如何去面对明天即将到来的父母。
他与父母之间的关系......几乎已经不能用复杂来形容了......
“喵~”清梦轻轻地叫了一声,然后就看到苏清忽然坐在了一旁的长椅上。
“......”苏清低沉着头,有些微微的沉默。
下一秒,他忽然按住自己的额头,眉头紧蹙,额头处的青筋都快爆出来了。
这样持续了好一会,他才忽然重重地舒出一口气,那口气带着压抑的痛苦,混杂着几声轻微的咳嗽:
“哈......咳咳......”
等苏清再次抬起头时,已经有些面色发白了。
他甩甩头,等头痛过去之后,才终于恢复了一丝血色。
“又是这样吗......”
苏清不禁淡淡的出声。
苏清很早就发现了,自己的头痛,并不全部来源于自己的超忆症。
更多的,还是所谓的心理创伤。
而创伤的来源也相当的复杂,对于超忆症患者来说,每一个小的事件,都可能是一个创伤。
但对于苏清来说,答案却相当的明显。
虽然苏清有着很多小的心理创伤,但最主要的,就是来自于自己的父母。
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了,但苏清明显到现在为止,都有些无法走出来。
以至于,每次一旦想到这些事情,苏清的头痛就会不可避免的袭来,有时痛感并不强烈,但有时却是痛得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它就这样一直折磨着苏清。
苏清对于自己的父母的态度,也就越发的复杂。
毫无疑问,他爱自己的父母,苏清太爱自己的家庭了,太在乎家庭中的每一个人了,他愿意把所有的爱都给自己的父母。
但同时,他又恨自己的父母,恨他们为什么要在自己最接近成功的时候忽然又把自己拉入无尽的深渊。
恨他们的自私,恨他们的不负责任,恨他们到现在,还在用那些过往不断地折磨着他;恨他们让他对 “家” 这个字,既充满了渴望,又充满了恐惧。
但这份恨意的深处,又掺杂着难以言说的理解。他恨父母的决定,可他的心里,却比任何人都明白他们的苦衷。
他深切地知道,自己的想法是自私的,他没有权利要求父母为了他,永远勉强在一起,永远忍受着彼此的折磨。他们也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不是吗?
就是这种爱与恨的交织,理解与怨怼的碰撞,让苏清陷入了无尽的挣扎。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父母,不知道该如何向他们表达这些复杂到极致的情绪。
复杂到苏清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
当他在前几年,疯狂地想要证明自己可以一个人过得很好,想要让他们看到自己的 “成功” 时,没有人看到他背后的艰辛与崩溃。
那些无数个被头痛折磨到无法入睡的夜晚,那些被孤独淹没的时刻,那些假装坚强的日子,都只有他自己一个人默默承受。
而现在,当他终于失望了,终于累了,终于不想再去面对这一切的时候,上天反而给了他一个最 “合适” 的机会,让他们再次相遇。
这对于苏清来说,又是一种讽刺拉满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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