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后。
两人来到江边。
此时,江风凛冽,吹的树叶飘零,树枝在风中摇摆。
李季和秦华漫步来到江边,江风拂面,一股寒意袭遍周身。
马上就快立冬了。
江风带着一丝森冷刺骨的寒流。
李季倒还好一些,正值血气方刚的年龄,些许冷意还是能扛得住。
但秦华就不行了,刺骨的寒意,令她娇躯颤抖起来,柳眉不自觉的蹙了蹙。
李季脱下外套给她披身上,又转身站在她面前,替她挡住迎面吹来的冷风。
秦华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伸手抱住李季,把头埋进他的怀里,闭上眼眸,享受着重逢后的喜悦。
李季一手揽着她纤细的腰肢,一手抚摸着被江风吹的凌乱的长发,淡淡道:“今天来找你,有事和你说。”
秦华没有答话。
此时此刻,她不想理会任何事情,只想享受这难得的安静。
过了好一会儿。
她才抬起头看向李季,美眸中泛着一丝泪花。
李季嘴角泛起一抹苦笑。
民国时期的千金小姐,果真如前世小说中一般,集纯情美貌于一身。
他拿出手帕,替秦华把眼角的泪花擦掉。
“现在是国难时期,日寇占我半壁山河,亡我民族之心不死,我等青年,当投身抗战洪流……。”李季的大道理刚说一半,就让秦华的朱唇给堵住了。
接下来。
两人在江边吻的天昏地暗。
一个不慎。
两人一起倒在了枯草堆中。
江风呼啸。
江水波涛汹涌。
李季的怒火,被江风给暂时压住了。
不然的话,秦华今天绝对不可能完整的回去。
许久之后。
两人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
秦华依偎在李季怀中,美艳动人的脸蛋,尽是绯红,一双汪洋春眸,闪烁着难以言喻的喜色。
“快要立冬了,城外部队的棉衣要尽快解决。”
“你想办法通过秦家的商会,弄一批棉纱,再由秦家的商船,把这批棉纱运到城外部队手中。”
“当然,所有的费用,由我来出。”
本来这些事情是报喜鸟在负责。
但她现在身份暴露,不宜继续抛头露面。
所以,李季只能把这件事交给秦华,要知道,秦家在上海滩商界的地位,虽不如虞家,但秦家号称皮货大王,涉足生意面十分广。
而秦华又是上海站运输小组的组长,这件事也只能交给她去做。
虽然她在这方面经验欠缺,但秦华性子恬静,做事谨慎,李季相信她一定能把此事办好。
“我会尽力。”秦华轻声呢喃道。
倒不是她对办好这件事没有信心,而是刚才一番极限撕扯,她的心绪尚未彻底清醒。
李季点了下头,道:“没有锤子帮忙,你一个人行不行?”
“可以的。”
秦华轻声道。
她在秦华内部很有人缘。
而且,其父也不禁止她参与生意上的事。
“我会提前给你准备一张特别通行证。”李季是特高课的课长,弄一张特别通行证,对他而言,不过是小事一桩。
“嗯。”
秦华轻声道。
深夜。
江风刺骨。
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可天公不作美,即便搭配的再好,也挡不住阴冷的寒风。
两人卿卿我我一番后,秦华亲昵的挽着李季胳膊离开江边。
穿过青石板铺就的街巷,两人回到电影院门口。
此时电影院门口一片清冷,街上行人寥寥,昏暗的路灯泛着暖光,把长街映照的朦朦胧胧。
李季看着秦华满目不舍得上了车,又看着她驱车离开。
寒风吹过,他微微打了一个寒颤,旋即,他前往报喜鸟的住处。
次日拂晓。
烟雾笼罩。
上海滩被大雾包裹的严严实实。
租界更是一片朦胧之状。
让人看不清,也分不清,仿佛置身于一座巨大的迷宫之中。
远处的外滩钟楼隐在雾中,偶尔传来一声沉闷的钟鸣,在浓雾里传出巨声回荡,随后又消散得无影无踪。
静安寺的琉璃瓦顶也失了往日的光彩,只剩一抹模糊的轮廓,在雾霭中若隐若现。
冷风卷着枯黄的梧桐树叶,呼呼刮过租界的柏油马路。
路边的梧桐树早已落尽了叶子,光秃秃的枝干被雾气打湿,湿泛着深褐的冷光。
早起的黄包车夫,穿上了棉衣,戴上了鸭舌帽,躬着身子在大雾里前行。
车铃叮铃铃的响着,清脆却短暂,很快就被大雾吞噬,车轮碾过路面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静安寺附近的一条街,算得上是日占区的高档地界。
一栋栋风格各异的小洋楼,沿街排列开来。
住在这里的人,大部分都是日伪高官,也有少部分亲日派富商。
青砖围墙圈起一方庭院,院内的冬青树被修剪得整整齐齐。
其中一栋白色外砖的三层小洋楼,便是76号特务头子李士群的公馆。
此刻,洋楼的大门已经敞开。
两盏黄铜门灯还亮着昏黄的光。
门内,李士群正站在穿衣镜前,由佣人伺候穿衣。
他今年三十多岁,中等身材,面皮白净,一双眼睛却透着阴鸷的光,像是藏在暗处的毒蛇一般阴冷。
平日里,李士群最是注重仪表,每天上班前,总是要精心挑选衣服,再由佣人服侍他穿衣洗漱,头发总是梳理的一丝不苟。
“领口再挺一点,”
李士群对着镜子皱了皱眉,声音尖细,带着几分挑剔,“这料子是托人从国外带回来的,别给我弄皱了。”
佣人连忙应着,小心翼翼地帮他抚平西装领口的褶皱。
这套深灰色的西装剪裁合体,料子考究,衬得他原本略显单薄的身形挺拔修长。
李士群抬手摸了摸油光水滑的头发,神情涌过一丝满意。
他满意地对着镜子笑了笑,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反而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狠厉与阴冷。
“车子备好了吗?”
李士群转过身,目光扫过站在一旁的贴身保镖。
“主任,车子都在门口等着,兄弟们也都准备好了。”
保镖恭敬地回答,语气里满是敬畏。
李士群微微颔首,迈开步子向外走去。他的步伐沉稳,与阴冷的表情相配,气势上给人一种压力颇大的感觉。
门口,冷风裹挟着雾气扑面而来,李士群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随即又挺直了腰板。
门口的街道上。
三辆黑色的轿车并排停着,车身被雾气打湿,车玻璃上满是水珠。
这三辆车虽然是普通轿车轿车,但用钢板加固过,车窗更换了成防弹玻璃,车身坚固之程度,不亚于外国产的防弹轿车。
这是李士群为了自身安全特意置办的。
第一辆车上坐的是四名经验丰富的特务,负责开路和警戒。
第二辆车是李士群的座驾,除了他之外,还跟着两名贴身保镖。
第三辆车则坐了六名特务,负责殿后。随行的特务们腰间别着驳壳枪,一个个面色冷峻,警惕地打量着四周的动静。
“主任,请上车。”
第二辆车的司机下车打开车门,恭敬地说道。
李士群没有说话,径直上了第二辆车的后排。
保镖紧随其后,一左一右地坐在他身边,手放在腰间的枪上,目光紧紧盯着车窗外的动静。
车子缓缓启动,发动机轰鸣声在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刺耳。
三辆车依次驶离大门口,朝着76号的方向开去。
车队行驶在大雾弥漫柏油马路上,车速缓缓。
李士群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脑子里盘算着今天要解决的事情。
自从当了76号的副主任,他手上沾了了太多的血,反日组织对他恨之入骨,军统更是恨不得将他除之而后快,日本人更是对他大加提防。
所以,他现在既要防着反日分子,也要和日本人虚以委蛇。
“注意周围,别大意。”
李士群睁开眼睛,对着身边的保镖吩咐道。
“是,主任,您放心。”
保镖连忙应道,目光更加警惕了。
车队穿过几条街道,大雾逐渐消散,视线渐渐清晰起来。
街道两旁的店铺大多还没有开门,只有几家早餐铺子开门营业,飘出阵阵油条和豆浆的香气。
寥寥几个行人裹紧了衣服,低着头匆匆走过,没有人敢多看车队一眼,毕竟这里是日占区,有如此阵容的车队,不是日本人,便是大汉奸,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普通平头老百姓能得罪起的。
平安路。
车队行驶到这条街上。
这是一条不算宽敞的街道,两旁都是低矮的房子,街道两旁堆着一些杂物,显得有些脏乱差。
这里的雾气似乎浓郁一些,能见度很低。
第一辆车刚驶过街道时,突然从街道两侧的巷子里冲出十几名汉子。
这些人身着黑色衣服,一个个目露凶光。
他们手中拿着长短不一的枪支,有驳壳枪,有步枪,还有几挺轻机枪。
在冲出巷子的瞬间,领头的大汉一声令下,十几人同时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
哒哒哒。
枪声骤然响起,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在狭窄的街道上回荡,震得人耳膜生疼。
子弹像冰雹般朝着车队射来,打在车身的钢板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迸溅的火星乱冒。
第一辆车的司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几颗子弹击穿了胸口,鲜血横流,染红了方向盘。
车子失去控制,猛地撞向路边的墙壁,发出一声轰隆巨响。
紧接着,两颗早已准备好的手榴弹被扔了过来,发出两声巨响,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第一辆车被手榴弹直接炸翻,车身变形,零件飞溅,车里的特务惨叫着被压在车下,生死不明。
李士群乘坐的第二辆车紧随其后,突如其来的袭击让他瞳孔骤缩,一股寒意瞬间袭遍全身。
他的反应非常快,在枪声响起的那一刻,本能地猛地趴下身子,紧紧贴着座椅底部。
“快,有枪手,保护主任!”
身边的保镖大喊着,一边掏出驳壳枪,对着车窗外胡乱射击,一边用身体护住李士群。
子弹像密集的冰雹,疯狂地砸在车窗上。
厚实的防弹玻璃虽然能挡住大部分子弹,但在如此猛烈的攻击下,也渐渐出现了裂痕。
“咔嚓”一声脆响。
车窗玻璃应声碎裂,锋利的玻璃渣子像刀子一样飞溅开来,有的落在座椅上,有的擦着李士群的头皮飞过,吓得他浑身一颤。
耳边全是“砰砰砰”的枪声、手榴弹的爆炸声、以及特务的惨叫声,混乱不堪。
李士群趴在座椅下,能清晰地感觉到车身在剧烈摇晃,仿佛随身都会被打翻。
他紧闭着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无尽的恐惧。
他从未想过,袭击会来得如此突然,如此地猛烈。
第三辆车的特务们反应过来后,立刻跳下车,朝着巷子里的袭击者开枪还击。
驳壳枪的枪声沉闷而密集,子弹呼啸着射向巷口。
但枪手们早有准备,他们利用街道两旁的障碍物作为掩护,交替射击,火力非常凶猛。
十几名手持长短枪的汉子身手矫健,枪法精准。
他们分成两组。
一组负责压制车队的火力。
另一组则朝着李士群的座驾猛冲过来,显然是要干掉李士群。
一名汉子趁着火力掩护,冲到第二辆车旁,抬手对着车门就是两枪,想要打破车门,子弹却被车门的防弹钢板弹了回来。
他不甘示弱,从腰间掏出一颗手榴弹,拉开引线,就要往车底盘下面扔。
“不好!”
一名保镖眼疾手快,对着那名汉子连开三枪。
那汉子闷哼一声,胸口飙出一股鲜血,手中的手榴弹掉落在地,滚到了路边。
轰隆一声,手榴弹爆炸,掀起一阵烟尘,汉子的尸体被气浪掀飞出去,倒在五六米远,浑身血肉模糊,焦黑一片。
巷子里的枪手见同伴身亡,怒火更盛,射击也更加猛烈了。
76号的特务们人数不少,但在枪手们的突然袭击下。
一时之间竟有些招架不住。
几名特务躲闪不及,被子弹击中,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很快就没了声息。
双方在狭窄的街道上展开了激烈的枪战,子弹横飞,硝烟弥漫。
第二辆车上
李士群趴在座椅下,浑身颤抖。
他能感觉到外面激烈的枪战。
此时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活下去。
毕竟只有活下去,才能继续享受荣华富贵。
若是死了,一切就都化为尘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传来了刺耳的哨子声。
原来是附近的宪兵巡逻队听到了激烈枪声,火速赶来支援。
宪兵巡逻队的车子停下,车上的宪兵们纷纷跳下车,手中的步枪对准了巷子里的枪手。
“死给给。”
宪兵队长端着枪高声喊道。
枪手们见状,知道再打下去讨不到好处,而且目标已经暴露,继续纠缠只会徒增伤亡。
领头的汉子当机立断,吹了一声口哨,示意大家撤退。
几名枪手对着宪兵和特务们扔出几颗手榴弹,借着爆炸产生的烟尘,迅速撤回巷子里,窜进弄堂中消失不见。
宪兵和76号的特务们想要追击,但巷子里岔路太多,雾气又大,担心遭遇埋伏,只好作罢。
战斗结束。
街道上一片狼藉,第一辆车翻倒在路边,车身燃烧着熊熊大火,冒出滚滚黑烟。
地上躺着几具特务和袭击者的尸体,鲜血染红了路面,散发出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破碎的玻璃、汽车零件和弹壳散落一地。
现场一片狼藉。
李士群在保镖的搀扶下,颤抖着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的西装沾着鲜血,头发凌乱,脸上没有了往日的镇定和自负,只剩下惊魂未定的余悸。
他扶着车身,弯着腰剧烈地咳嗽起来,刚才的恐惧和惊吓让他几乎虚脱,腿肚子直打颤,胃里一阵阵翻江倒海。
“主任,您没事吧?”
身边的特务们围了上来,关切地问道。
李士群摆了摆手,好半天才缓过劲来。他抬起头,看着眼前狼藉的景象,又想到刚才差一点儿就被干掉,一股怒火顿时涌上心头。
他不仅仅是害怕,更多的是愤怒。
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袭击他的车队,不仅是在打76号的脸,更是挑衅他的权威。
“查,给我仔细查!”
李士群猛地直起身子,对着身边的特务们歇斯底里地怒吼道:“把上海滩翻过来也要查清楚,到底是谁干的,老子要把他们一网打尽,一个不留!”
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尖锐刺耳,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狠厉。
特务们都被他这副模样吓得不敢出声,一个个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把受伤的兄弟们送医院,死者的后事妥善处理,抚恤金加倍!”
李士群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继续吩咐道:“另外,加强警戒,从现在起,无论谁要见我,都必须经过仔细搜查。”
“是,主任!”
特务们连忙应道,纷纷行动起来。
有的去救助受伤的同伴,有的去清理现场,有的则开始排查附近的弄堂,想要找到枪手留下的线索。
宪兵队长走过来,对着李士群微微鞠躬:“主任,这次多亏了你们的人顽强抵抗,我们才能及时赶到,后续的调查工作,我们会全力配合。”
李士群对着宪兵队长点了点头,语气带着一丝客气:“有劳了,这件事76号会查一个水落石出,还请你们协助封锁现场,不许任何人靠近。”
“呦西。”
宪兵队长也不想得罪这位特务头子,应声道。
李士群不再说话,在一众特务的严密保护下,坐上了第三辆车,朝着76号的方向驶去。
车子行驶在布满血迹和硝烟的街道上,李士群靠在座椅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知道,这次的袭击绝对不是偶然。
对方是有预谋而来的。
是反日组织?还是军统?
或者是其他的敌对势力?
不管是谁,他都不会放过对方,毕竟他刚才差一点儿就把命丢掉。
对他而言,任何想要他性命的人或组织,必须坚决铲除,绝不能给他们第二次暗杀的机会。
车子很快抵达了6号。
这座位于极司菲尔路76号的建筑,在现在上海滩可是大名鼎鼎。
当然,也可以说是臭名昭着。
它是一座中西合璧的花园洋房,如今成了76号的办公大楼。
门口的站岗特务看到李士群的车队进来,连忙立正站好,眼神中带着一丝丝精敬畏。
李士群虽然是副主任,但他在76号的权利地位,比起主任丁默邨,也是丝毫不让,甚至隐隐有超越丁默邨的迹象。
李士群一脚踏进76号的大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翻涌的怒火。
他径直朝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步伐急促,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噔噔噔的声响。
办公室里的摆设奢华而压抑,深色的红木办公桌,真皮沙发,角落里放着一个保险柜,里面存放着各种机密文件和他的私人积蓄。
李士群走到办公桌后坐下,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都被震得跳了起来。
“把他们都给我叫过来!”
李士群对着门外大喊道。
很快,76号的一众心腹骨干就全都聚集到了他的办公室里。
这些人都是李士群一手提拔起来的,是他在76号的心腹。
但此刻,他们看着李士群阴沉的脸色,一个个都低着头,不敢吭声,生怕触怒了这位正在气头上的顶头上司。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李士群猛地站起身,目光像刀子一样扫过众人,“我养你们,是让你们保护我的安全,是让你们替我铲除反日分子,可结果呢?反日分子在光天化日之下袭击我的车队,子弹擦着我的头顶飞过,若不是我运气好,此刻早就成了一具尸体。”
他顿了顿,继续道:“派出所有外勤便衣,去公共租界和法租界,明察暗访,一定要把这伙枪手给我挖出来,不管他们是什么身份,什么组织,必须一个不留的干掉。”
接着,他缓缓扫过一众亲信,目光阴冷,语气深沉:“如果找不到这伙枪手,你们就不用回76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