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枪声此起彼伏，回荡在射击场的空气中。
战士们伏在各自射击位，按序击发着面前的固定靶。
贺永华放下望远镜，扫了一圈战绩，又重新举起观察镜，“紧张吗？”
林天面无波澜，语气不紧不慢：“作为连长，不紧张，他们来当兵，这就是吃饭的家伙事儿，不会就得饿死。”
“作为战士来说，更不紧张，这些东西在我眼里都像放了放大镜。”
“所以，我没有紧张的理由。”
贺永华终于移开视线，看向林天，杨扬嘴角：“你倒是挺诚实。”
林天笑了：“也没有骗您的理由。”
贺永华盯着他微扬的嘴角，冷哼一声：“不想笑就别笑，难看死了。”
林天那张刚扬起的脸立马垮下来。
他心里忍不住腹诽：自己这么小气的人，放下成见笑着给领导汇报工作。
搁别处，将军都享受不到这待遇。
结果真有人不吃这一套，白给好脸色了！
贺永华看着他的表情变脸，眼底闪过一丝好笑。
表面规矩，骨子里全是倔强。
装得了服帖，藏不住锋芒，像头老虎似的，时刻提防着咬上一口。
“你上个月在我面前立的军令状，我还记得。”贺永华话锋一转，“现在问你一句——有信心吗？”
林天不假思索：“有，我相信我的兵。”
“哦？”贺永华挑眉，“可我听说你最近快跟整个连干起来了？”
林天嘴角抽搐了两下，他摸不准这个旅长的意思。
再带过的队伍，也不能关注这么密切。
自己一个小小的连长，竟能引起旅长这么频繁的关注，也算破天荒了。
他回应道：“都是策略，过程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结果。”
“您来这之前，应该对这次其他连的考核成绩做了大概了解，结果很明显，您现在站在这里。”
年轻人说这话，透着股不加掩饰的张扬。
人不张狂枉少年。
贺永华硬脾气，谁来说都没用，听谁的都不如看在眼里的。
必须是他亲自认可的，才算真的在他心里立住了。
再加上张成乐这人巴不得全旅都知道，一说起林天就跟捡了宝似的。
别说合成营里，整个合成旅的军官都知道，他们合成三营来了这么一号人物。
张成乐当然乐意宣传，带出好兵不显摆一下，那还当什么营长？
兵可以低调藏着掖着，调动灵活，说走就走，最多原单位骂几句。
可军官就不一样了，尤其是这种学历、能力样样不差的狠角色。
不出意外，那就在他们连里生根发芽了。
空降到三营，还过了旅长的眼，自然是被当成宝了。
说白了，张成乐炫耀林天，是在炫自己营的战斗力。
来时路的原因就不说了，不是什么好值得宣传的。
总之外面的说辞就是新来的连长很厉害，有好几个军功章，带兵也不赖。
营里有这号人，让张成乐做梦都要笑出声。
当官的要是脸皮薄，那就别当了。
就像现在，贺永华主动提起“军令状”，换种说法，其实是给林天留面子，也是一种隐晦的道歉。
林天懂这个道理吗？那必然是懂得，不过他也没有掩饰自己的脾气。
规矩太多，反倒容易被忽视。
人在领导面前太规矩，将来真需要你出头了，别人反而记不住你。
转了一圈，听着场上枪声，林天心中已经有了底，才开口继续搭话。
“旅长，我的档案还在您那边，按规定得归入营里的系统，不知道您看？”
换作往常，要是哪个手下敢这么直白地跟他说话，他早就一脚踹过去了。
这都属于蹬鼻子上脸。
可林天不一样。
这小子确实在他心里留下了印象。
甚至走到别的单位，还有人专门打听这位“空降连长”的情况。
开什么玩笑！
他们旅里的兵，就算还没扎下根，也轮不到别人来抢。
所以他全挡回去了，回去之后，他特地把林天这段时间干的事翻出来看了个遍。
贺永华耐着性子说道：“刚才来的时候经过营部，让小车把档案给送过去了。”
“谢谢旅长还惦记着我的事！”林天看着他说。
贺永华老脸一热，摆了摆手。
在无言中，最后一次考核也落下帷幕。
他刚要转身离开，林天急忙挡在他前面。
“旅长，您好不容易来一趟，这么快就走了？考核是结束了，我们连最近格斗方面也有大进步，您不考虑看一场？”
贺永华神色轻松地望着这个敢拦他去路的上尉，语气不急不缓：
“不看了，结果已经摆在这里。”
他顿了顿，语气稍显郑重。
“这个红色英雄侦察连，交到你手里，我很放心。”
“两个月后就是年度演习，我很期待。”
“期待你们连能登上演习后的报纸头条，期待在你的带领下，这支队伍能焕发新的活力。”
说完，他转身跨上了军车。
车门砰地一声关上，车头微晃，卷起一道尘土，缓缓驶出训练场。
他走了，林天还愣在原地。
很明显，贺永华身上作为领导，是有人格魅力的。
一路打打杀杀靠军功成为的旅长，和其他旅长很不一样。
爱恨都非常明显，身上有强烈的肃杀感。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从被质疑，到被认可。
这种反差带来的快感，爽得直接。
比“爽”更重要的，是那种被承认后的热血与责任感。
这份信任，是明摆着的“谋”。
而林天，心甘情愿照单全收。
邓柏走过来，站到林天旁边说：“旅长好久没到侦察连了，上次还是在成立合成营的时候。”
“今天居然在这里见到了，还是专门来看考核的。”
林天点头，“说明咱们连很有吸引力，旅长也忍不住过来看。”
他没听出邓柏语气里的微妙，颠颠的把折叠椅收好，放到车上。
“走！稳了，这下稳了，回连里再说！”
邓柏看着他那副嘚瑟劲儿，忍不住叹了口气。
随后也跟着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