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黄昏，卖糖人的小贩突然收起摊子低语：\"快回屋，黑狗子又出来逮人了。\"家家户户慌忙闭门，只有野狗对着萧瑟的街道狂吠。城墙上的太阳旗在朔风中猎猎作响，像招魂的幡。
此外，鬼子还推行精神麻醉与奴化教育：通过“新民会”等组织进行“中日亲善”、“东亚共荣”的虚假宣传，并在学校开设“修身”课灌输奴化思想。
七月的北平，战火骤起，硝烟蔽日。
消息像长了翅膀的鬼魅，越过山河，迅速蔓延至遥远的云省安南县。虽与北平相隔一省，但那无形的恐慌，却比瘟疫传得更快、更瘆人。
安南，也已是风声鹤唳，人心浮动。
茶楼酒肆、街边巷尾，人人交头接耳，面色惶惶。各种光怪陆离的传言甚嚣尘上，越传越邪乎：
“听说了吗？那些东洋鬼子根本不是人！青面獠牙，跟山魈似的，能飞天遁地！”一个挑着担子的货郎煞有介事地对围拢过来的人说道，还夸张地比划着。
旁边一个裹着小脚的老太太哆哆嗦嗦地补充：“可不嘛！俺娘家侄子从关外逃回来的，说它们……它们吃人啊！专掏心肝！东三省的人都快被它们吃绝了！这如今进了关，可不就是冲着咱们这身血肉来了么！”
“老天爷啊！这还让不让人活了！”人群发出一阵惊恐的唏嘘。
愚昧往往在恐慌的土壤里疯狂滋生。这些荒诞不经的谣言，此刻却成了许多人心头最真实的噩梦。无形的恐惧如同乌云压城，沉甸甸地压在安南县上空。
寻常百姓人家，愁的是柴米油盐，怕的是兵灾一起，这勉强糊口的日子也过不下去。而县城里那些稍有点家底产业的人，则更是怕得要死，整日里忧心忡忡，寝食难安。
谢掌柜——香秀的公爹，正是其中之一。
此刻，他正坐在自家堂屋里，对着桌上几本账簿和一匣子银元，长吁短叹，往日里精明的眼睛里此刻全是血丝和焦虑。
这两年来，靠着江河组织的采山队伍，他几乎垄断了安南县往外的优质山货渠道，着实赚得盆满钵满，家里盖起了青砖大瓦房，又置了很多地，俨然已是县里数得着的富家翁。
可这鬼子要来的风声一传开，他感觉天都要塌了。
“这……这可怎么办啊！”他搓着手，在屋里来回踱步，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辛辛苦苦大半辈子，好不容易攒下这点家业……难道……难道就要便宜了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东洋鬼子？”
他走到窗边，看着院子里刚刚加盖的粮仓和堆满货物的库房，还有那气派的新房，心都在滴血。“这些东西……搬不走，藏不住！鬼子一来，抢掠一空，我这把老骨头怕是也要交代了！”他甚至开始后悔，“早知道……早知道就不挣这么多了，树大招风啊！”
“爹，您也别太着急上火了，”香秀端着一碗凉茶进来，看着公公焦灼的样子，轻声劝道，“苦根表弟不是说了吗，让咱们稍安勿躁，他会有安排的。”
“安排？怎么安排？”谢掌柜猛地转身，语气带着一丝迁怒的烦躁，“苦根是能耐大！可他还能挡得住东洋人的枪炮不成？这房子、这地、这些货，他能变没了还是能搬走？唉！”
香秀被噎了一下，低下头，没再说话，但心里却莫名地对那个总是能创造奇迹的表弟，存着一丝渺茫的希望。
有人恐惧，就有人暗自兴奋。
犄角旮旯，几个平日里游手好闲、偷鸡摸狗的青皮无赖正聚在一起，唾沫横飞地议论着。
“嘿！东洋人要来了才好呢！”一个豁牙咧着嘴笑道，“这安南县的天，也该变变了！凭什么谢老抠那种人能发财，咱们兄弟就得吃糠咽菜？”
另一个三角眼附和道：“就是！乱了才好！浑水才能摸鱼！说不定到时候，咱们也能捞个一官半职，尝尝那人上人的滋味！”他眼中闪烁着贪婪而危险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自己作威作福的样子。
“这世道啊，就像一锅滚油，平日里沉底的渣滓，总盼着有点火星子溅进来，好趁机翻腾上来，却不知真等火烧起来，最先烧焦的，往往就是自己。”
与安南县的惶惶不安相比，云城的白公馆里，则显得安静许多。
皮若韵身上的枪伤已然愈合，但心口的伤疤却未必。她跟着白如雪住进了白家，一方面是为了安全，另一方面，也是白如雪执意要照顾她，仿佛这样能减轻一些心中的愧疚。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铺着锦垫的榻上。皮若韵静静地看着窗外庭院里的一株石榴树，神情依旧有些淡漠，但眼底深处，那刻骨的仇恨似乎沉淀了下去，转化为一种更冷冽、更坚定的东西。
白如雪端着一碗参汤进来，看到她这样子，心里微微一疼，柔声道：“若韵，别多想了好生养着。只要姐在，绝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皮若韵缓缓转过头，接过参汤，轻声说了句：“谢谢雪姐。”声音虽轻，却不再像以前那样虚无缥缈。大难不死，她的心性似乎也悄然发生了变化。
牛角山。
小伍子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哥，我回来了！”小伍子声音洪亮，带着一丝完成任务后的轻松。
江河抬起头，目光锐利：“云城情况怎么样？”
“街面上说啥的都有，反正是怕，说那些鬼子长着飞毛腿，说很快就到咱们云省了。”小伍子说。
江河点了点头，脸上并无太多喜色。局势的发展，比他预想的更快，也更复杂。
“哥，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小伍子问道。
江河的手指在地图上云城的位置点了点，眼神深邃：“山雨欲来风满楼。我们不能只等着挨打。皮木义跟着鬼子再来的时候，肯定会和咱们不死不休。”
他顿了顿，站起身，语气果断：“我得亲自去云城一趟。”
有的人还得再关照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