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辞脑海中一片空白,眼眸中尽是茫然。
唐昭别过头,开始慢慢说给他听。从那场出现意外的酒会,到初来这个世界的冲喜婚礼,到夺回生母嫁妆、敲登闻鼓,再到后来去了西北,重振护国将军府与武威城,一步步完成任务,直至获得回到原本时空的机会。
“九星连珠之日,便是我回家之时。”
顾辞垂下眼帘,攥紧双拳,拼命压抑住挽留唐昭的渴望,“九星连珠何时出现?”
“明日。”
顾辞惊心骇神,浑身气血翻涌,倏地喷出一大口鲜血。
“顾辞!”唐昭伸手想要帮他顺气
“无妨,别弄脏你的手”,顾辞侧身躲过唐昭的手,胡乱用袖子擦掉嘴边的血迹。
唐昭心一阵阵抽痛,“对不起。”
“昭昭,你不需要道歉,你从来没有对不起我”,顾辞眼眶发酸,“是我不好,抓不住上苍赐予的缘分。”
室内一时寂静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顾辞扶着床栏站起身,边向外走边道,“你早些歇息,明日还要早早入宫呢。”
“顾辞!”
顾辞脚步顿住,没有转身,静静地等着。
“我离开后,麻烦你庇佑护国将军府上下。”
“好”,顾辞等了一会儿,没再等到唐昭开口,拉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唐昭跌坐床榻上,倚靠在床栏边,仰头看着雕刻繁华复杂花样的床顶,两眼却空洞无神。
顾辞站在碧丹院外的梧桐树下,四周落叶飘零,月光洒在身上,更添几分孤寂。
时光悄然流逝。
“姑娘,姑娘!”
唐昭回神,就见春风一脸担忧地看着她,“姑娘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可是病了?”说着伸手试了试唐昭额头的温度。
唐昭挡掉她的手,“没有,就是想事情想的入迷,一夜没睡。”
“姑娘也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秋雨端水进来,“天大的事都没姑娘的身体重要,今日姑娘可还要入宫参加宴席呢!”
春风瞧着唐昭微白的脸色,“这可要奴婢请姑爷帮姑娘向宫里告假?”
“不必”,唐昭摇头,“我入宫有事。”
春风秋雨拗不过唐昭,只能小心服侍着唐昭洗漱更衣,又哄着劝着吃了早膳。
“姑娘,昨夜姑爷在院外站了一夜呢”,上了马车,春风低声在耳边问,“姑爷可是惹姑娘不高兴了?”
唐昭掀起车帘,微微探头看向前面马背上挺直的背影。
“是我不好。”
不是顾辞惹她不高兴,是她让顾辞伤心了。
春风劝道,“奴婢虽不懂情爱,也看得出姑爷极珍视姑娘,不管姑娘做错了什么事,只要姑娘跟姑爷道个歉,姑爷定会原谅姑娘的。”
秋雨护犊子,“姑爷也真是的,堂堂一个大男人,气量怎么比妇人还小。”
就算姑娘做错事,姑爷就不能当没发生过吗?非要斤斤计较做甚?
害的姑娘愧疚地一夜未睡,精神都萎靡不振了。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驶过洛阳大街,进了宫门后停在前朝与内宫的隔门边。
顾辞翻身下马,走到马车边抬起手臂。
唐昭习惯性的把手搭在上面,等到下了马车才反应过来,一时有些尴尬。
幸亏早早候在神武门前的凤仪宫大总管王大监小跑上前解围,“老奴给王爷、公主请安。”
“王大监免礼。”
“谢王爷、公主”,王大监笑着站起身,“皇后娘娘让老奴传话给王爷、公主:皇后娘娘处置六宫事宜疲累,要歇了午觉再起身,御花园的花开地正艳,请王爷、公主移步御花园赏花。”
御花园里,价值连城的墨莲都只能种植在最外侧,而最中心的地方,则种植着皇后最爱的姚黄牡丹花。
唐昭眼睛死死瞪着那姚黄牡丹,仿佛那花下一瞬就能变成女妖精扑上来吃了他们。
顾辞无声叹息,“我去御书房向父皇请安。”
唐昭松了口气,但不知为何,心里渐渐有些失落与孤寂。
“阿弥陀佛!”
唐昭回头,“大师为何总是神出鬼没?”
国师不答反问,“施主又为何心口不一?”
“是我先问国师的。”
“阿弥陀佛,若贫僧回答了施主的问题,施主可会回答贫僧的问题?”
唐昭果断摇头,“不会。”
“所以,贫僧也不会回答施主的问题。”
你一个出家人要不要如此斤斤计较啊!
唐昭心累,“大师找我何事?”
国师淡声道,“施主是不想离开了?”
“想”,但是,“九星连珠不是在晚上?”现在还不到正午!
“阿弥陀佛,贫僧从来没说过九星连珠是在晚上。”
唐昭:。。。。。。
“那是在什么时候?”
“午时三刻。”
唐昭:。。。。。。
感觉不是回家,是上法场。
“施主若已决定,便跟贫僧来,否则时间一过,便再无机会。”
国师说着便转身飘然而去。
唐昭最后看了眼御书房的方向,转身朝着国师离开的方向追去。
宫道上,顾辞心口突然一阵剧烈抽疼,疼得他险些站立不住。
“王爷!”王大监赶忙伸手搀扶住他,“快传御医!”
小太监转身就跑。
顾辞坐在台阶上缓了半天,心口的疼痛才渐渐退去。
“王爷!”凤仪宫宫女惊慌失措跑来,“昭善公主跟着国师去了护国庙,奴婢们不敢进去!”
顾辞猝然起身,跌跌撞撞就往护国庙的方向跑去。
“王爷!”王大监边让人去通禀皇上皇后,边带人亲自追上去。
护国庙中,唐昭躺在祭台上,由着国师将诛杀点在眉心,“施主可准备好了?”
唐昭颔首,慢慢闭上眼睛。
“阿弥陀佛”,国师手中拿着一串佛珠,盘腿坐在蒲团上,喃喃念了一段经。
唐昭初听只觉那经声低若蚊蝇,渐渐变得声如洪钟,每一个经文都如重达万斤的铁斧劈在唐昭的脑海里。
渐渐地,唐昭感觉整个身体轻盈起来。
“唐昭!”
唐昭猝然睁眼回眸,明明隔着宫殿,可她就是看到顾辞被武僧拦在庙外伤心欲绝的样子。
“再见,顾辞。”
一滴眼泪自眼角滑落。
沪市高级病房里,守在病床前的护士一边按铃,一边冲出病房大喊,“医生!病人流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