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总管进门禀告,“老太爷,姜、金、邹三位家主上门请见。”
“请”,杨帆挥手赶走杵在原地不动的杨大老爷,“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杨大老爷恭敬道,“儿子在这侍奉父亲与长辈们。”
杨帆淡淡道,“我们谈话还轮不到你参与。”
杨大老爷脸色一僵,躬身行礼退出主院,借着花园假山的阻挡,目光阴狠看着杨二老爷引着三家家主进了主院,再没有出来。
会客厅里,气氛凝重。
姜家主率先开口,“是背水一战,还是就此认输,将祖传家业拱手奉上,总得议个章程出来吧。”
金家主叹息道,“我倒是想背水一战,可惜我金家在军中势单力薄,怕是有心无力。”
姜家主冷笑,“金老三,你这样说话就没意思了,你的三个嫡孙都在苏浙水师任职,最低的都是校尉,你的长孙还是冯杰的心腹,这样都势单力薄,那我姜家岂不是不堪一击。”
“姜二哥还不知道,我家老二、老三都已经被冯杰赶出水师,老大也被留职察看,去不得军营了。”
望着其余三人惊愕的脸,金家主怀着同病相怜的心情,大发慈悲道,“不止金家,姜家、杨家、邹家的子弟与姻亲故旧也都被赶出水师了。”
邹家主大怒,“冯贼敢尔!”
杨帆皱眉,“以何理由?”
“私下结党,买卖官职,贿赂上官,收买下属”,金家主自今早收到消息后,仿佛将前半生没叹过的气都补了回来,“冯杰说,若非念在守卫沿海有功,定不止驱逐出营这么简单。”
“好啊,这是看四大家被朝廷针对,要落井下石啊!”邹家主冷笑,“也不想想,他冯杰又是个什么清正廉明的官,就他收受孝敬银子,都够满门抄斩了!”
“说这些有什么用?五万水师在手,就是朝廷也得给冯杰三分脸面,更何况我们?”金家主苦笑,“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滋味,莫过于此。”
邹家主嚷道,“难道这闷亏我们就这么咽了?”
“不然呢?别忘了,冯杰手中还有生擒的私兵!”金家主眼里闪过一丝怨怼,“你信不信,我们前脚将冯杰收受银两的事抖搂出来,冯杰后脚就会派兵围剿我们豢养的私兵,他功过相抵,而我们则会死无葬身之地!”
说来说去,这一切都要怪杨帆!
若非他非要派私兵暗杀唐昭,又怎么会被冯杰抓住把柄,让他们如此被动?
邹家顾忌杨家势力,只敢嘴里嘟囔,姜家与杨家势力不分伯仲,姜家主直接吵嚷道,“杨老大,这事你们杨家可责无旁贷,你必得拿出个让大家满意的章程,否则”
“否则如何?”杨帆淡淡道。
在那满含威亚的眼神下,姜家主心中一寒,不敢言语。
金家主打圆场,“大哥别生气,二哥也是一时心急,实在是这几年发生的事太多,四大家接二连三损失生意,财政状况早已比不得往昔。”
“前几天归还官盐又损失上百万两银子,当真已经山穷水尽了啊。”
此话一出,姜家主与邹家主神情一黯。
杨帆闭上眼,“老二,你怎么想?”
“父亲,诸位叔叔,依晚辈之愚见,冯元帅还肯悄悄递话给我们,说明他还是念着往日交往的旧情,只是碍于朝廷的针对打压不得不切断与我们的联系以保全自身。”
“只要我们能挺过这一关,重振往日辉煌,冯元帅定还会继续与我们往来,四大家族的子弟也可以重新进入苏浙水师任职。”
杨帆颔首。
姜家主急急道,“这些谁不知道?问题是怎么渡过眼下难关?”
杨二老爷垂首道,“破财消灾。”
姜家主一掌拍在案几上。
他们急忙赶来杨家为的什么?不就是不想破这个财?商量半天跟没商量一样,他们跑这一趟做甚?
“唐昭此次下江南,目的是整顿盐政,可她一个盐运使司的官员都没杀”,杨二老爷侃侃而谈,“那些人不该杀吗?不能杀吗?非也,只是她知道,杀了这一批,还会有无数的官员前仆后继的补上去,杀不杀都是没用的。”
“只有将盐政握在朝廷手中,才算是真正的改革,所以她先是研究出海水晒盐,让四大家族手中的盐矿成为废矿,阻断了四大家族买卖食盐的商路,接着用计让四大家尽数归还官盐,其实到这一步,盐政改革基本就已经结束了。”
若非父亲非要找回场子派人刺杀唐昭,说不定等唐昭巡视完浙州就会返回洛阳,朝廷与四大家会相安无事一段时间,直到朝廷下一次针对江南的改革到来。
杨帆四人何尝不懂得这个道理?只是在江南当土皇帝久了,哪能忍受一个乳臭未干的女子欺负到他们头上作威作福?
邹家主问,“贤侄,依你之见,之后该如何?”
“小侄不知”,杨二老爷苦笑,那位昭善公主的行事风格太出乎人意料,他委实看不透,“但依小侄愚见,唐昭必会借此事狠狠咬我们一口,而四大家族手里最值钱的东西,莫过于田地。”
田地?
姜家主捂着心口,“你的意思是,那贱人要夺四大家的族田?”
杨帆赞同,“十之八九。”
“竖子敢尔!”邹家主砸了手中茶碗,“她要是敢抢我邹家族田,就算告到金銮殿,老夫也要跟她死磕到底!”
姜家主凉凉道,“金銮殿?你莫不是忘了,就是金銮殿上坐的那位,让那贱人来整治江南盐政的。”
现在已经不是盛安帝、平元帝在位的时候了。
邹家主的心霎时凉了下来。
“提前回去准备吧,争取在唐昭张嘴前堵住她的嘴,这样我们的损失也能少些。”
杨帆站起身,冲其他三人弯腰行了一礼,“这次是我一时想岔连累三位弟弟了,老夫在这里跟你们赔罪了。”
三人起身避开,“大哥折煞我们了,四大家族同气连枝,岂有我们独善其身的道理?”
“话虽如此,但老夫的错,老夫自然要承担”,杨帆道,“此次杨家出一半的土地,剩余一半,你们三家分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