栎一直坐在她脚边，没动，只是眼神慢慢低下去了，它能感觉到她情绪在缓慢下沉。
不是爆发式的悲伤。
而是一种软掉的、无声的、藏得太久的『落差感』。
它偏了偏头，爪子轻轻碰了碰她的鞋面，像是提醒：走了。
琳梵没有立刻回应。
她最后看了一眼琳椹。
对方正望着窗外，阳光落在他眼角的皱纹上，像是曾经笑过很多次的痕迹，但现在那些笑的对象，早已远去了。
她张了张嘴，声音轻得几乎像自语。
“……我会好好活着的，爸。”
那句话像是说给他听，又像是说给自己。
琳椹没有回头，但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轻轻点了下头。
她吸了口气，转身离开。
—
门轻轻关上时，阳光还照在病房里。
琳椹继续坐在窗边，低头看着那张未画完的人像。
他眼底没有明显的情绪。
但他忽然抬手，落在那张纸上，指尖在那个没有面孔的轮廓上，轻轻地描了一下。
“……那是我……的女儿吧？”
他低声说。
像是一种飘忽的意识偶尔从记忆残片里挣扎出来，浮上来，又慢慢沉回去。
窗外雪静静地飘着，病房里依旧安静。
……
琳梵从病房出来后，在前台停了一会儿。
护士看见她，又递了一小包东西出来：“是你上次留的手绘本，你爸前几天画着画着，画到一半说要给你，但后来就放下了。”
“他……说要给我？”琳梵接过那本厚厚的纸册，翻了翻，第一页上是几道凌乱却用力描过多遍的线条，像是反复想画清楚某个脸，但始终没成功。
“嗯，说不上是不是清醒，但他那天画得挺认真。”
琳梵抿了下唇，轻轻道谢。
护士看了她怀里一眼：“这只……是你的绪宠？”
“嗯，是的。”琳梵随口应着，低头看了眼怀里的栎。
栎窝在她臂弯，四爪收紧，尾巴盘在手腕边，依旧那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护士笑了笑：“挺乖的。”
“假象。”琳梵轻轻说了句，转身出了门。
……
傍晚，格伦哈主道。
回到格伦哈时，天色已经暗了下去，街边灯火亮起，雪停了，空气中带着点节前常有的松弛感。
虽然还是假期，但校园里空荡荡的，偶尔能看到几个没回家的学生懒散地踱步。
琳梵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着肩上的栎。
“你不困吗？一路都没睡。”她问。
栎慢慢抬眼瞥她一眼，那眼神写着：『我怕你在路上哭了』
“我又不是那种人。”她咕哝。
『你确定？』栎的眼神明显有点挑衅在里面，毕竟它能感受到琳梵的情绪…
“……闭嘴。”琳梵把它搂紧了点，走进校区内。
今天早上言慕笙破天荒的主动提出后面三天先不训练了，让她休息休息。
琳梵感觉那时她的绪量终于恢复了些许，不得不说，言慕笙的训练真的累的她想死的心都有。
好在后天就过年了，也不用太着急什么了。
她边走边想着节前的事，准备去找阮清逸，简司和顾以恒，把过年的安排确认一下。
“虽然都不爱过节，但总比一个人缩宿舍强。”她说，“吃点东西，吹点风，也比发呆好。”
栎没回应，只是尾巴拍了拍她的手臂，像是在默认这个提议。
……
琳梵走在半路，绕过教学楼东侧的旧石道时，脚步忽然停下。
前方两个身影站在路边的树下。
“啧。”琳梵皱了皱眉，“你俩怎么老是能在奇怪的时间点出现。”
翟渊第一时间发现她，眼睛一亮，挥了挥手：“哟，小姑娘来了！你脸色不错，没暴走吧？”
“我暴不暴走关你什么事。”琳梵语气懒得掩饰不满，是有一段时间没见到两人了，不得不说，翟渊还是一如既往的欠揍…
“你要是暴走了，我们任务压力就小了嘛。”翟渊眯着眼笑，也不知道说的是真是假，“反正碎黯晶就在你手上，炸了就是你的锅。”
琳梵懒得理他，这时才感觉阮墨真的比眼前这人好了太多，只能说多亏了阮清逸…她转头看向另一人：“翟殊，你今天来，不会是专门找我吧？”
翟殊轻轻点头，语气一如既往平静：“澜止跟我们说过了，碎黯晶的事现在落你手上，所以我们只是来确认一声。”
“确认什么？”
“你还活着，且神志清醒。”他说话时，眼神落在她怀里的栎身上，又微微收回视线，淡淡道，“还有……你没有打算提前开启它。”
“我有那么不稳定吗。”琳梵撇嘴。
“有。”两个『翟』同时答了。
翟渊接话：“不过也别担心，我们不是来找你麻烦的。组织只是希望你按时在月圆那天把东西带出来，我们那时候会处理后续。”
“你们不自己拿？”
“你信我们啊？”翟渊笑得很欠扁，“我们才不信你会乖乖交出来。”
“你也知道啊。”
“但你会交。”翟殊淡淡补了一句。
琳梵盯了他一眼，总感觉『淄芒』的人都有种说不出的怪：“你这又是怎么知道的？”
翟殊眼神很安静，只说了一句：“你不是那种，拿着危险东西拖人下水的人。”
一句话没什么情绪，却让她沉默了两秒。
“……你太会说话了。”她低声说。
栎在她怀里翻了个身，尾巴不屑地甩了一圈，像是在替她不屑。
“好了好了，确认完了我们就走。”翟渊拍拍衣服站起来，“别一副我在惹事的样子，我很和平的。”
“你嘴不锐利是最不可信的部分。”琳梵冷笑一声。
“哎！！伤人了。”
翟殊没说话，只冲她点了点头，便跟着翟渊往小路深处离开。琳梵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渐渐融进暮色，风吹过落雪，一切又恢复安静。
栎动了动，爪子踩着她衣襟抬头看她，像是在说：『你确定不再多问点？』
“说实话，他们说的我都不信。”她低声说，“但我信，月圆那天，事肯定闹大。”
栎哼了一声，爪子拍了拍她胸口。
“疼。”琳梵皱眉，想伸手把它的爪子拍掉。
『心口在乱跳，别假装你没怕』它甩尾巴，一语道破。
琳梵没说话，只把它抱紧了一点，朝宿舍方向走去：“走吧，去找人商量怎么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