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田野上的黑麦
在成为海贼前，恩科纳多是黑麦面包厂的工人。
他负责的工作是运输。
从农民和奴隶手中收取黑麦运输至面板厂内的研磨房，从研磨房装载研磨好的麦粉运输至烘烤房，从烘烤房将烤好的面包运输至仓库。
最后，再从仓库中拉出日期陈旧的面包运输分发到贫民和奴隶手中。
整个流程，从开始跟随父亲工作后，他见证了25年。
他见证着农民辛苦劳种一年后，上交所有的粮食，只换到勉强可以果腹的黑面包。
你见证着同一种黑麦面包，竟然分成了好几个档次。
第一档，工厂内管理者吃的的黑面包，百分百的精细麦粉。
第二档，工厂内的员工吃的黑面包，百分之20的颗粒，百分之80的都是麦粉。
第三档，普通居民吃的黑面包，百分之40的颗粒，百分之50的麦粉，百分之10的黑麦秸秆打成的碎渣。
第四档，奴隶吃的黑面包，百分之50的颗粒，百分之30的麦粉，百分之20的碎渣。
恩科纳多的工作很简单，就是日复一日，不停运输，运输，运输。
他的父亲总告诫他，要好好工作，要心怀感激，要感恩，要知足。
最开始的时候，他听从相信。
在吃过居民吃的黑面包，也尝过奴隶吃的黑面包后。
他变得愈发坚信，父亲说的是对的。
他感恩领主给予他工作，能吃上第二档的面包让他满足。
他变得残暴，开始学着父亲的方式，对待贫民，奴隶。
他变得更加忠心，宛若一条守门犬般维护领主的利益。
他渴望着，渴望着有一天，能吃到第一档的面包，没有任何颗粒，完全由麦粉制作的黑面包。
直到有天，他的父亲死了。
被饿的发疯，积怨已久的奴隶一拥而上，用耕作的锄头活活打死。
混乱中，恩科纳多逃了回去，随之而来的是领主带着军队的血腥屠杀。
事后，他又开始了熟悉的工作，只不过这次，他运输的是尸体。
站在被鲜血沁透的田地，恩科纳多不断背起地上的死尸放到车上。
一旁站岗的士兵吸着香烟交谈道。
“距离上次，又过去三年了啊，今天算是杀痛快了。”
说着话，他向一旁入队两年的同伴展示了腰间的佩剑，昂着头骄傲道。
“23个！”
“还是队长厉害，不像我，只杀了9个，还没您的一半。”
队长拍拍他的肩膀，脸上的惬意不加掩饰。
“9个也不少了，好好干，下次争取多杀几个，到时候，副队长的事情，就好操作了。”
“是，谢谢队长，等会晚上，请队长一定赏脸。”
“务必让我为您今天的荣誉，聊表心意！”
眼中闪过赞许，队长拍在他的肩膀上的力度更沉了。
“今晚，不醉不归！"；
“包您满意！”
二人安排好晚上的行程后，那名队员看着满地的尸体不禁感叹。
“有吃有喝，好好活着不好吗？非要造反，我们的领主大人还是过于仁慈了。”
一旁的队长心情愉悦，听到他的疑问，见到四周无人，只有远处的几人在搬运尸体后，小声对着那名队员说道。
“领主大人的仁慈从不会眷顾这些奴隶。”
“他们已经3天没有吃的了。”
队员的眼中闪过惊异，队长继续说道。
“你以为这么贫瘠的土地，没什么种的黑麦每年的都能丰收。”
“不是因为肥料吗？”
“对，那肥料是什么？”
见队员摇了摇头，队长夹着香烟的手指往一旁的地上指了指。
下一刻，恍然大悟的队员汗毛炸立，后背发凉。
“您是说？这些死去的奴隶就是肥料。”
队长点了点头，语气平淡道。
“像今天这样的造反，基本每3年一次。”
“每三年，我们脚下的土地就会痛饮鲜血，吃掉一批奴隶。”
“而这些奴隶的死亡，会带给我们丰收。”
“很公平的交易，不是吗。”
看着听到真相后，有些反胃不适，却没有吐出来的队员，队长还开口宽慰了他几句。
“你小子，听到后没有吐，很不错！”
“要知道，当年我在知道吃的黑面包，是生长在奴隶的尸体上后，当场就吐得稀里哗啦。”
“三四天都吃不下东西，最后实在是饿的受不了。”
队长的目光再次落在满是尸体的田地上。
“你知道吗？”
“当时那一口的滋味，至今我都忘不了。”
“吃什么不重要，活着最重要。”
远处搬运着尸体的恩科纳多，对于二人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原来，奴隶暴动都是别人策划好的，那为什么没人告诉我们。”
“我们对领主的忠心，难道还不够吗？”
他的脑中思索着，但手上的动作一点都不敢停下。
不断从地上拖拽起尸体放到马车上。
直到，双手从杂乱堆放在一起的尸堆中拉出了一具尸体。
他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尸体的脑袋被砸的稀烂，早已看不清模样，但尸体身上沾满鲜血的衣服却让他一看就认出。
是父亲。
“为什么，忠心耿耿，任劳任怨的父亲会死在这里？”
没有为他解惑，也没有人在意。
远处一声训斥让他再次回神。
“快点干活，再偷懒就让你成为地上其中的一个。”
士兵的呵斥让恩科纳多恐惧。
慌乱中他的大脑一片那空白，身体又机械性的动了起来。
将手中的尸体搬上马车，紧接着，一具一具的尸体落在他父亲的上面。
马车装满了。
车夫将手中的马鞭高高扬起。
一声嘶鸣，马蹄重重踩踩在地上，车身吱呀吱呀作响着，在他的眼中远去。
新到的马车缓缓停在他的面前，车厢空空如也，和此刻，他的心一样。
父亲死了。
并且会和那些奴隶一样，变成肥料洒在这片饱饮鲜血的土地上。
而他，将吃着从父亲尸体上长出的粮食，绝望活着。
当得知真相后，恩科纳多这些年建立的观念轰然崩塌。
仇恨的种子在他心中开始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