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剑阁,
空旷的大殿之上,剑君侧靠在木椅上,慵懒的抬着眸子,望向下方。
见台下只有何秋寒和几个灵剑山弟子,他索性也一改往日的威严,端着一盘糕点,慢条斯理的开口,
“这宁家倒是聪明,做了蠢事还知道藏起来,可惜纸包不住火。”,
轻轻咬下一半,剑君将手中的糕点放了回去,看了一眼下方抱剑而立的何秋寒,像是在自言自问,
“虽说灵宝之争向来如此,但动静着实有些大了,过几日你便替我去敲打一番吧。”。
“是。”,何秋寒轻轻应声,心中对坊间的一些传闻也颇为好奇。
正在脑海中发呆,上方的剑君却又开了口,带着些笑意,像是调侃,
“说来,此事或许还与赵家有关。”。
剑君忽然想起了半月前神识探查到的那几道身影,似笑非笑的望向下方的何秋寒。
“秋,秋寒明白,”,自以为自己刚才发呆被发现的何秋寒磕磕绊绊的开口,
“我也会去赵家提醒一番。”。
看着她这副反应,剑君有些兴致缺缺,也没了逗她的心思,挥了挥手,正欲打发他离开,刚刚抬起了手臂却僵在了半空。
嘴角的笑容瞬间收敛了起来,透过窗户望向北方。
……
“听说了没,半月多前,水府山之地有筑基洞府现世,引得诸般大势力前去争抢,好不热闹!”,
青牛坊的街道上,亦如往常般热闹。
几个修士站在何家茶铺对面的店铺前,三五围坐一团,小声议论着。
铺内,看铺的中年人将一只手窝在怀里,规矩的站在柜台前,敲打着手中的算盘,口中念念叨叨。
时不时的惊呼,从门外响起,听着那热闹劲。
中年人拨动算珠的动作都慢了下来,口中还在那里絮叨念着,心思却已经放到了门前。
不知不觉便停了下来,眯着眼,伸直了脖子探着脑袋像老龟一般发望,
手下的算盘悄然推到一旁,背着手,姿势不改的直愣愣的走了过去,眼中没有对手中活计的忧虑,全是对八卦的渴望。
最先开口的人背着身子,头也不回的断断续续讲着,旁边几个人也都抿着唇,板着脸,一言不发,却也听的认真。
也许是怕自己到跟前时故事就已经讲完了,心中莫名的有些急迫,仰着头高声喝了一句,
“说什么呢?”。
也许是想借此打断几人的交谈,脚下的步伐却又加快了许多。
“呦,老纪!”,一人骤然回神,抽出身来,抬着头朝店铺里望了一眼,冲着中年人招了招手,
“快过来,好事呀!”。
闻言,中年人紧赶慢赶的捣腾着腿,循着声音朝着这边赶来。
冲他招手的修士挪出了个位置,拉着中年人塞了进来。
“……恰在这时,只见那天空赤雾漫天,如血海翻涌,奔腾之间似有鬼哭狼嚎之音,
一赤发老者立身其中,仰头大笑,赫然是那鼎鼎有名的血—煞—魔—君!”,
那人讲的绘声绘色,抑扬顿挫手中,手如折花牵云般笔画。
中年人听的认真,旁边的一个短须壮汉却有些兴致缺缺,脸上染过一丝不耐,
“你这要讲到什么时候,就说后面怎么样了,这洞府到底落到了谁的手中?!”。
“嘶!”,中年人咂了咂手,顶着被打断的不快,幽怨的看了壮汉一眼。
说话的人手中的动作一顿,甩了甩手,眯着眼斜望着短须壮汉,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
“最后,哼,最后那是四伤一死,宁家天骄陨落,
那血煞老魔被那不知来历的散修打了个四分五裂,化作血雾遁逃,其他三人也是重伤累累,谁也没占到便宜!”。
“瞎吹,说的跟你真亲眼看着的一般!”,
壮汉抖了抖肩膀上的硕肉,轻哼着不屑一笑,双臂抱胸,
“那血煞魔君何等的威风,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筑基中期散修打的抱头鼠窜,说出来我可不信!”。
“你不信?”,讲故事的修士挑了挑眉,与之四目相对,却率先败下阵来,将矛头转向了旁边的中年人,声音尖厉了许多,
“你信不信?”。
中年人笑着没说话,旁边的那个招呼中年人过来的年轻散修却瞪着茫然的眼,愣愣的点了点头,
讲故事的散修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连忙抬手指他,声音高下顿挫,呲牙笑劣,
“看,有人信了就行!”。
“懒得听你在这狡辩,老子是来打探消息的,瞎吹的可不算。”,
短须壮汉板着脸,朝后退了几步,松了松脖子,打算离开,眼前却骤然一暗!
原本明亮的街道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兽一段接着一段吞去了色彩一般,变得昏暗一片,
两侧的楼阁也在其衬托下变得颓然,隐藏起来的破败之象尽显,不似刚才的明艳!
徐徐微风卷动青石路上的浮尘,悠然转动,陡然变烈,只是刹那间便刮的木桶东倒西歪,窗户砰砰作响!
“怪了,怎么突然阴天了?!”,中年人从人群中退了出来,闪过房檐的遮挡看向天穹。
只见那漫天的乌云聚拢一片,如巨布遮天,绵延千里不绝,浩浩荡荡的以压顶之势排涌而来。
中年人只觉得倍感压抑,连忙抬袖遮面,半眯着眼望去,是觉着在这云雾之下,街道尽头的那堵巍然巨墙,就仿佛纸片一般,摇摇欲倒。
天,似乎要塌下来了一般……
望无边际的云海,如翻滚的潮汐,排浪而来,无法避免的,却又无所顾忌的倾压在那最高耸的阁楼之上!
呼——轰!
厚重的云雾拍打在那脆弱的木窗之上,宛如浪潮轰鸣。
那看似脆弱不堪的木窗,却荡起一片微不可察的涟漪,巍然不动,好似一片顽固的礁石!
吱呀——,楼台的木门缓缓打开,一只金丝白云履从略显昏暗的房间中踏步而出,
萦绕在周身的赤金色流光化做扑闪而出的金乌。
灵纹在其脚下交织浮现,化作云纹般的道韵。
空灵的白金色面具,微微抬首,金日赤乌交印的双眸赤金流光,直破云雾,倒映出里面一蛇二人之身!
望云而立,身侧的掌中是那一向不会轻易拿出的赤色长剑。
“这是……”,街道上的散修,抬头而望,还没有搞清楚眼前的一幕。
便见一股翻涌的赤金色灵力如气浪般铺展开来,震荡了整座城池!
“莫非这云海里有妖兽不成?!”,中年人踉跄着后退了数步,扒着门框而立,眯着眼朝前望去。
只见那漆黑的云雾之中,忽的睁开了一双望如天日般的竖瞳,震慑人心,吓得他慌恐一颤,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妖,妖兽!”,
“是大妖!”,
一幕被不少人看去,顿时被吓得肝胆俱颤,连滚带爬,好似乌泱泱的一群小虫,在石缝木下爬窜,乱作一团。
天上雷鸣作响,却为妖兽之音,并没有压迫到,显得有些客气,却也带着一丝自傲,
“剑君!”。
声如雷霆阵阵,又似山崩地裂之声,随之而落的还有那磅礴大雨,似倾盆以倒,整座城池,雨幕相连,仿佛落到了一片大泽之中!
剑君默然不语,手中长剑轻抬,身后赤色流光流转,显出一轮赤乌守日之象,
“赵家前辈,不知你此次动身,所为何事?”。
剑君语气轻然,像是不经意的问起,手中的剑光却做不得假。
他认出了那藏身云雾的两道人影,赫然是赵千均和赵飞云。
心中的那点疑虑,也随着李玄的现身如清风般飘散。
‘结丹灵兽坐镇,赵家藏的还真是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