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可怖的是“同尘宝镜”扫过“影织崖”的瞬间。崖上栖息的影丝族,本是能编织千万种影子形态的族群,镜光掠过的刹那,所有影子都被拉成一模一样的直线,族人们尖叫着试图变回原形,却在挣扎中互相穿透——他们的“影核”已被同化成无差别的光粒,那些曾能化作猛兽、星辰、流泉的影子,如今只剩飘在崖边的细线,风一吹就断,断口处连一丝涟漪都不起,仿佛从未存在过。
道独在彩纹龙背上看得目眦欲裂,他亲眼看见邪佛眉心的无别珠射出一道光,钉在“异想泉”的泉眼上。那泉本是能映照出每个生命独特道途的奇泉,此刻泉水中所有倒影都变成了邪佛的面容,泉边正在饮水的幼兽“驳”(传说中一头生双角、能吐人言的异兽)突然发出凄厉的哀鸣,它的双角以诡异的角度融合成单角,皮毛褪成纯金,最后竟口吐人言,字字句句都是“万法归一”的佛号,前爪无意识地刨着泉底,将那些尚未被同化的泉眼抓得粉碎。
虚独的守殊舰雷达上,代表生命信号的光点正以每秒数十个的速度熄灭,那些消失的坐标旁,很快会自动生成新的同化纹,像癌细胞般蔓延。邪佛的万张面孔中,有一张恰好转向殊生林深处的“忆妄树”,树上结着能储存记忆的“妄果”,此刻果子们纷纷炸裂,果肉溅在地上,长出的不是树苗,而是带着佛号的金色苔藓,将树下那些刻满差异道纹的石碑,一寸寸啃噬成光滑的金柱。
“这不是同化,是抹杀。”道独的守殊剑嗡嗡作响,剑身上映出那些消失的族群最后的挣扎——音纹族长老临终前试图发出的破音,火陶族长留在鼎上的手印,影丝族消散前拼尽全力织出的半只翅膀……这些没被完全同化的“残响”,正顺着剑纹爬向他的掌心,烫得他指骨发痛。
邪佛的万面中,那张属于“寂灭道统”的面孔突然狞笑,千手之一抓起“焚异幡”,幡面一抖,无数被同化的道统残魂化作金色火雨,朝着殊生林核心的“守异塔”砸去。塔中藏着各族最珍贵的“本我圣物”:音纹族的“七弦骨”、火陶族的“熔心石”、影丝族的“千变影母”……这些圣物散发着最后的差异光晕,像风中残烛般抵抗着火雨。
火雨第一滴落在守异塔第三层,那里供奉着影丝族的千变影母。那是一块能孕育万影的黑色晶石,此刻被金火一烫,表面瞬间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石中渗出的影丝不再灵动,刚接触空气就化作僵直的金线。塔中守护圣物的影丝族少女“织影”,拼尽全力将自身影核融入影母,试图用最后的独异道韵续命,却在金火中发出一声闷响——她的身体与影母一同化作齑粉,只在塔壁上留下一道挣扎的影子,那影子还保持着伸手护圣物的姿态,却已被同化成与周围墙壁毫无二致的平面。
“焚异幡”再挥,火雨转而砸向塔底的“异道泉”。这泉与异想泉同源,却专储“未被定义的道韵”,水中漂浮着无数透明的“道之胚胎”,有的形似流动的金属,有的状如会呼吸的云雾,都是尚未成型却充满可能性的新道统。金火入泉的刹那,水面像沸腾的油锅般炸开,那些道之胚胎在惨叫中扭曲成统一的佛莲形状,最后沉入泉底,化作一颗颗光滑的金珠,连一丝独特的涟漪都没留下。
道独看得双目泣血,彩纹龙似懂他的怒意,猛地喷出一口混着龙血的七彩火焰。火焰撞上焚异幡,竟在幡面烧出个窟窿,窟窿后露出邪佛那张属于影光蝶道统的脸,此刻正带着悲悯的假笑:“灭异,方是渡化。”
话音未落,邪佛千手齐动,无数“归一佛链”如毒蛇般窜出,缠向守殊舰。虚独操控舰身翻转,却还是被三条佛链缠住舰尾,链上的同尘纹顺着舰身蔓延,甲板上那些记录着差异道统案例的“活页纹”正在成片消失,负责看守的“纹录师”们发出绝望的呼喊——他们的指尖正在透明化,那些刻在皮肤上的道纹笔记正被佛链吸走,最后连记忆都变得空白,只会机械地念诵“万法归一”。
最惨烈的是“殊途殿”的崩塌。这座由各族道统合力建造的殿堂,梁柱上刻满“和而不同”的誓言,殿顶的“万星盏”能同时点亮三千种不同颜色的光。邪佛的“无别珠”射出一道光柱,正中殿顶的万星盏,所有灯盏瞬间熄灭,随即爆发出刺眼的金光。光柱中,殿柱上的誓言被佛光灼烧成焦痕,正在殿中议事的各族首领,身体像被无形的手揉碎重组,最后都变成了一模一样的金色僧人,连身高、神态都分毫不差,他们面无表情地走出殿门,加入邪佛的同化大军,手中还握着被同化的本族圣物,那些曾象征独特道统的器物,如今只剩统一的佛器形制。
“够了!”道独的守殊剑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剑身上那些记录着死亡与毁灭的残响,与殊生林残存的差异道韵融合,化作一道“血誓光”。这光中带着影丝族最后的挣扎、音纹族断裂的声线、火陶族未完成的鼎纹,像一把淬了血泪的刀,直刺邪佛眉心——那里,无别珠正散发着得意的金光,仿佛在欣赏这场“归一”的盛宴。
彩纹龙怒吼着加速,龙爪撕开佛光的阻碍,道独的身影在光中化作一道残影,守殊剑的锋芒已触及无别珠的表面,剑身上的血誓光与珠内的同化执念,开始了最惨烈的碰撞。
守殊剑的锋芒刺入无别珠的刹那,邪佛的万张面孔同时露出狰狞。珠内封存的亿万同化执念如潮水般涌出,化作无数金色尖刺,顺着剑身反噬道独——他的左臂瞬间被同化成透明的光粒,露出森白的骨殖,骨头上那些代表“道独”身份的本我道纹,正被尖刺一点点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