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想着，左培风突然也想到了什么，转向左如今，“上次在宫里，我曾经用星儿姐姐的随身之物寻找她的踪迹，当时有一瞬间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只是之后就再也没有动静了。我当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现在看来，或许当时并没有听错，是真的找到了她，只是很快又断了。”
左如今：“为何会断？”
左培风：“不清楚，这个寻人术我已经练得很熟了，还在连轻身上试过，都是有用的。唯独是找姐姐这件事上，我试过许多次，都没有反应。”
方循礼：“会不会是蚀月族的人在她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左培风也不看他，当他不存在，自顾自说道：“我再试一次。”
他从随身的荷包里取出一支珠钗放在掌心，然后再次掐诀念咒，片刻后周身流光环绕。然而等了好一会儿，什么动静都没有。
左培风慢慢将手放下来，面色有些冷。
左如今听着他的气息就知道没成功，并未多说什么，开口叫方循礼：“循礼，小五的尸骨就葬在我师父旁边吧。”
“是。”
“他攒下的那些刀，都给他带上。”
“好。”
“可选定了送葬的日子？”
“三日后。”
“三日，”左如今下意识念叨了一下，“不知三日后我能不能去送他……”
左培风道：“会的，就算不相信你自己，也要相信我大师兄，他一定有办法救你。”
他难得说一句中听的话，左如今点点头，“好。”
对于左如今来说，目不能视带来的不便倒也不算什么，眼下最大的问题是书房还有一堆文书需要处理。
待方循礼走后，城主大人便开始犯愁了。
左培风在旁边看她面色凝重的样子，“你怎么了？”
左如今想了想，“从前你幽居避世的时候，那些养在身边的大儒们有没有教过你如何批改文书？”
左培风：“干嘛？你要把城主位让给我啊？”
左如今的神色倒是很认真，“倘若我的眼睛真的一直不能恢复，城主位只能交给你了。”
左培风冷“哼”一声，“当初争得你死我活，现在又想拱手相让，你拿这个城主之位当儿戏吗？”
左如今：“当初你死我活是情势所迫，现在想拱手相让也是情势所迫。”
左培风懒得听她的理，“在大师兄回来之前，我可以陪你去书房，但你最好快点让眼睛好起来，我当初既然躲避了这场纷争，便自有我的道理，别是你自己承担不起的时候又来施舍给我，我不稀罕。”
他说着，直接对外面道：“小棉。”
很快，小姑娘“哒哒哒”的跑进来，“城主，少主。”
左培风：“扶你家城主去书房，她还有一堆公务要忙呢。”
小棉瞪大眼睛，见左如今没拒绝，便小碎步凑到她身边，又下意识的在左如今面前挥了挥手。
左如今感觉到极轻的风在扰动，于是飞快的伸出手，准确的抓住了小棉的爪子。
小棉：“城主，您眼睛好了？”
左如今：“没有，但抓你还是很容易的。”
小棉老实了，乖乖扶起左如今往书房去，左培风也跟了进去。
这几日正好没有大朝会，九司掌使们也知道城主失去了弟弟，没有急事便也都不进宫打扰，但该呈报的事务还是一样不少的递进来，书房里高高的一摞文书在静静等着城主。
关于这些事务，左培风自然也是懂一些的，但从未真正参与过。此刻他坐到左如今身边，大致瞄了一下文书的数量，问她：“你每天要看这么多东西？”
左如今伸手按了按那一摞东西，心里有了数，“还好，最近城中一切还算平安，事情并不算多。”
左培风看看她的瞎眼，“平安吗？”
“百姓还算平安。”
这样冠冕堂皇的话，若换了别人说，左培风一定觉得对方是在沽名钓誉，但从左如今口中说出来，左培风无法反驳。
他没再多说什么，翻开文书，桩桩件件读给她听。
他本就是勤学聪敏的，两人很快便有了默契，这些东西处理起来也越来越快了。
批了十几份之后，左培风又翻开一份，顿住了。
左如今听他没动静，“怎么了？”
左培风：“这是九重司呈报的文书，落款是……余小五。”
左如今心头一紧，“小五他……说什么了？”
“先是汇报九重司事宜，施灵奉城主之命探查婢女雀儿背后的组织，已经潜入其中，尚未查到幕后黑手，但发现了组织的其他成员，正在设法取得对方信任，请城主放心。”
“嗯，”城主强装镇定，“后面呢？”
“后面……”左培风犹豫了一下，似乎不忍心往下读，“他说，有些思念师父，等除掉了慕川和慕蝉露，请城主抽出半日时间，和他一起去看看师父。”
左如今苦笑。
虽然余小五常常能见到左如今，却偏偏喜欢在呈文里写这些家长里短。从前左如今还提醒过他，莫要被审查呈文的通政官说他假公济私，后来这小子就学精了，前半截写正事，后半截写家事。
左如今问他为何非要写在呈文里，他说因为城主总把公事看得比家事还重，若是把想说的话写在呈文里，城主就会更留意了……
左如今摸索着伸手过去，示意左培风把那份呈文给她。
左培风把呈文递过去，“那个……你想哭的话，我可以先出去。”
左如今把那份呈文牢牢抓在手里，语气平静道：“无妨，你继续吧。”
“好。”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左如今始终抓着余小五的文书，抓得指节都在泛白，但处理起其他事却依然思维敏锐，条理清晰。
只不过，等别人读给她听，总不如自己看的快，等到桌上积压的文书全都批完，夜已经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