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返回莞城的高速上平稳行驶，窗外南粤大地的黄昏景色飞速倒退，一如宋卿脑中飞速运转的思绪。
柳川是绝对不能再起来的，这不仅关乎个人恩怨，更关乎莞城未来的发展大局。
李继斌想用柳川这把钝刀子来搅乱他的“莞城智造”棋盘，他必须在这颗棋子落下之前就把它彻底剔除。
灿坤集团的旧案是突破口，但需要时间。眼下更紧迫的是，必须尽快提出一个甚至几个能让省委常委会接受的人选，抢占先机。
郭佳容提到的魏小波……
宋卿拿出手机，直接在车里给远在疆土玉厂的宋悠然发了条信息：“悠然，方便时帮我详查一个人：深市副市长，魏小波。莞城人，背景经历有些特殊，曾与香江康家有关联。越快越好，越细越好。”
发完信息，他沉吟片刻，又拨通了姑姑关子枫的电话。
“姑，没打扰您吧？”
“少来这套，有事说事。”关子枫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干脆，背景音里还有轻微的键盘敲击声，显然还在忙。
“想跟您打听个人，深市的魏小波，您了解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在回忆。
“魏小波？有点印象。算是深市官场的一个异类。能力是有的，做事不按常理出牌，路子野，但也确实能干成事。你怎么问起他？”
“郭部长提到了他，可能是接任莞城市长的一个选项。”
“他？”关子枫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这人像是双刃剑，用好了是把快刀，用不好，容易伤到自己。他那个发家史……呵，挺传奇，但也算不上多光彩。你自己权衡。”
挂了电话，宋卿对魏小波的兴趣反而更大了。
不按常理出牌？路子野？现在莞城正处在突破的关键期，或许正需要这样一股“乱拳”来打破某些僵化的局面。
但光是听说不够，他需要更直观的判断。
“周师傅，”宋卿忽然开口，“不回市府了。改道，去深市。”
周光从后视镜里看了宋卿一眼，没有多问一句，沉稳应道：“好的，宋市长。”
随即在下个路口改变了行驶方向。
宋卿又拿出手机，打给深市市政府办公厅，亮明身份，以“交流学习城市建设经验”为由，提出希望能拜访魏小波副市长。
对方虽然有些意外，但很快便协调安排妥当。
这就是身份的便利。若是半年前，他初来乍到，绝无可能如此轻易见到兄弟市的实权副市长。
用了将近一个多小时，车子进入深市政府大院。
在深市政府办人员的带领下，宋卿来到了魏小波办公室。
此人约莫三四十岁的样子，身材不高，但精悍结实，皮肤黝黑，一双眼睛格外有神，看人时带着一种市井般的精明和审视，完全不像个典型的学者型官员。
他握手很有力，笑容爽朗，带着几分江湖气。
“宋市长！久仰大名啊！莞城搞‘智造’，动静很大，我们压力也很大啊！”
魏小波开口就非常熟络，好像和他是多年未见的老友。
“魏市长说笑了，我们是摸着石头过河，还得向深市老大哥学习。”
宋卿笑着回应，暗中观察。
两人寒暄落座，话题从莞城的产业升级自然切入。
宋卿发现，魏小波对经济工作的理解非常接地气，不谈大而空的理论，只讲具体问题和解决思路，甚至很多数据信手拈来，明显是深入一线跑出来的。
更让宋卿注意的是魏小波的风格：果断，甚至有些霸道。
谈到某个项目审批受阻时，他直接说：“下面的人不懂变通，我就直接带着企业老板去找处长，当面问到底卡在哪！有时候啊，就是一层窗户纸，捅破了，事就办了！”
这种打破常规的办事风格，让宋卿暗自点头。莞城现在需要的，或许就是这样一位能打破官僚体系惯性、强力推进执行的市长。
会谈进行了将近一个小时，气氛热烈。宋卿没有具体说明来意，魏小波也没有去问。两人还真有些惺惺相惜，默契十足。
会面结束，宋卿以莞城事多为由谢绝了对方的宴请，魏小波微微轻笑将他送到电梯口。
电梯门关上的一刹那，宋卿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
魏小波确实如郭佳容和姑姑所说，能力突出，作风强悍，是个实干派。
但他身上那股过于浓重的江湖气和显而易见的野心，也让宋卿心生警惕。
这人，是一把好刀，但也得有一副好刀鞘才能掌控，否则极易反噬。
就在他沉思时，手机震动，是雷武发来的信息，只有简短一句话：“已经与纪委沟通，将新挖到的关于柳川与灿坤旧案相关联的资金往来证据送至。”
好快的速度！国安的力量还真是好用！
他手指快速回复一句：“证据链做实，等我通知，立刻按程序由省纪委拘捕。”
打完字，他抬起头，电梯镜面里映出他冷静而坚定的面孔。
柳川的丧钟，已经敲响了。那么接下来，就是全力推动一个对莞城最有利的市长人选了。
魏小波？或许可以列入考量，但绝非唯一选择。他需要更快、更全面地布局。
回到莞城，宋卿立刻被积压的事务淹没。但他脑海中最优先级的，依旧是市长人选问题。
魏小波的优缺点同样明显，用他风险不小。宋卿需要备份计划。
他再次梳理了脑中的人选名单，一个名字跳了出来--赵东杨，这位他在莞城第一次认识的副市长。
赵东杨是本地成长起来的干部，作风稳健，熟悉莞城情况，在班子内人缘不错，之前也一直比较支持宋卿的工作。
虽然他开拓性可能不如魏小波，但贵在稳妥可靠，若能将他推上市长位置，至少能保证莞城政策的延续性和班子的稳定，不至于被李继斌轻易搅乱。
稳妥，有时就是最好的选择。
想到这里，宋卿叫来了刘子彤。
“子彤，请赵市长有空时过来一趟，就说我有些工作想跟他沟通一下。”
他需要再和赵东杨深入谈一次，摸摸他的底，也看看他的志向。
很快，赵东杨面带笑容走了进来。
“宋市长，你找我？”
“赵市长，快请坐。是关于云栖湖后期周边治安综合治理的一些想法，想听听你的意见……”
聊起工作，两人至是气氛融洽，赵东杨结合如今宋卿转交给他的一番任务，将自己的布置与见解一一讲出。
几分钟后，宋卿话锋一转，不经意感叹道：“唉，咱们莞城现在正是发展的关键期，童书记和我都感觉压力巨大啊。目前市长一职空缺，如果能有一位像赵市长你这样熟悉情况的同志来牵头政府工作，那就真是莞城之福了。”
赵东杨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哈哈笑道：“宋市长过奖了。市政府在您的带领下成绩有目共睹。我们只要做好服从、保障就好。再说，市长一职也非你莫属啊！”
话说的很圆滑，既恭维了宋卿，也表明了立场，但对于市长位置，却没有流露出任何明确的渴望或推辞。
宋卿心里有了数。
赵东杨有这个心思，但极其谨慎不会轻易表露。
这符合他一贯的风格。
送走赵东杨，宋卿初步决定，就将赵东杨作为第二人选，与魏小波一并考虑，届时视情况推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