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什么意思说个明白好了，铺垫这么多没有意义。”
他懒得去听，去想，眉眼中透露一丝疲倦。这段时间的小针小刺将生活扎出密密麻麻小洞，无法填补冷意倒灌。
高来红像是没感受到他的抗拒，自顾自：“我人生的大半精力都花费在钢厂和你父亲的青云官路上，人生不过三万天，我和你舅舅费尽心思扶持他，和没有感情的人结婚生下不怀期待的孩子。陈均安，你到底在固执什么呢？我不需要你去联姻，你只要和晁允断掉就好了。没有男人能够接受自己的儿子是个同性恋，尤其是你父亲！”
“我说了很多很多遍，我喜欢他不会和他分手！你们为什么就非得要插手我的事情！是我谈恋爱我的感情生活！和你们没关系！”陈均安逐渐失去耐心，嗤笑着就要挂断电话。
那边冷然出声：“晁允母亲的工作已经被我搞没了，晁允暂时还不知情，你要不要告诉他。”
“……”
陈均安瞳孔放大，僵住说不出话。只感觉刺骨的寒意伴随落寞从脊背往上攀爬。
高来红又说：“晁允是不是打算找一个叫张齐风的教授？他可真是耐得住性子，那人可不一般，曾经是京城司法部的副部长带出来不知多少学生徒弟，年轻时多次参与宪法修订，比你爸厉害多了。”
“……”陈均安开始疑惑到底有多少人监视自己。
“你怎么知道？”
高来红笑笑：“根据晁允家人的关系网顺出来的，你爸已经打点好了，一时半会人家根本不会回国掺和你们这些烂事。陈均安，晁允还有什么出路吗？”
“……”
“你们太年轻，总是会把问题想的过于简单美好。这个世界不是这样的，这个世界是残酷的，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在进入文明的人类社会照样适用。就比如现在，你根本就没有还手的余地不是吗？”
陈均安蓦地想起有客户语气充满钦佩和他夸赞，“你母亲完全就是谈判桌上的独一份高手，熟谙人心善于利用策略性沉默，你真得好好学学。”
陈均安只学会沉默。现如今这套用在他自己身上，方能感受到其中压迫被动感。
“你就是因为我爸接受不了我是个同性恋，担心我爸扶持那个私生子，所以当机立断选择我爸那边。连夜赶来京城找我，也只是为了利益。”
“对。陈均安能不能分手？我再问你一遍。”
“……不能。”这两个字轻飘飘但又沉甸甸。
“那你就看着晁允烂掉吧，眼睁睁看着那一家子家破人亡。”
两个人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不欢而散。
……
陈均安失眠愈发严重。
好几次张口想要去问晁允姚女士的工作情况，每次即将说出口时心脏剧烈跳动，看着那双满怀爱意的眼睛他只有一次次逃避。
怀着一股弥补心理，陈均安不断转账恨不得将卡里的所有存款给他，愈发温柔体贴百般纵容可是却补不上心口的大窟窿。
不到一天，陈均安就受不了了。
他想坦白，让晁允去问姚女士的工作情况。想要吐露出真相，做出无力苍白的道歉。
“你怎么了嘛，我的帅宝贝。”晁允止不住担忧，“蔫巴巴的有心事不说，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
陈均安默不作声，只是细长眼睫低垂。
晁允心焦还来气，懊恼错过陈均安的电话没有偷听到内容。那软件总是延迟卡顿，偷偷卖给他的海外商家还直接跑路了。
做人还是得靠自己，晁允暗暗发誓闲下来自己捣鼓一个监控手机的软件，还必须附加录音窃听和定位的功能，把陈均安看得死死。
“你说话，不要变成哑巴。”
陈均安还是问出口：“你爸妈最近怎么样？”
“好着呢，去什么豪华游轮七日行，他们信号不好我就没联系。怎么了？担心我？”晁允摸他脖子上的黑痣，心猿意马。这地方一般情况下不让多做停留，可人都说黑红配，暧昧红痕和墨黑的痣明明最配。
陈均安真小气，这不让舔那不让咬，稍微不合心意就翻脸不认人。
“睡觉吧。”
酝酿许久，陈均安闭上眼还是没说。他能够一名女性走到大检察官的路有多么坎坷艰难，更何况姚女士还是普通家庭出身，纯靠自己单打独斗。
晁允戳他不让他睡，陈均安干脆俯身慢条斯理和人接吻，还轻声警告：“不许咬我。”这一下子晁允就老实了。
又是这样。
晁允心想又是陈均安的计谋，又被得逞。每次转移话题都用色诱这套，次次用次次管用。
“不摸我？”陈均安问他。
“我，我摸。”
他不但摸，他还掐还舔。这陈均安真的是不知足，晁允自认为努力劳作坚持灌溉，这人还是时不时撩拨点火。
晁允除了一开始不知轻重，后面几乎都是顺着陈均安的意思，点到为止。可每次睡衣刚换上没多久，陈均安就勾引他。
用那双绯红含水的眼睛瞅他，哑着嗓音说晚安。这谁能睡得着，晁允坚定相信陈均安这副姿态是别有用心。
——
这份苦涩晦暗的有口难言持续到晁允提过一嘴的华大草坪音乐活动。规模不大不小，陈均安大概提前一个小时进的校门。
按理说自己身上装了定位，晁允应该早早过来扬着笑迎接自己。怪异的是完全没有，他根本没看到半个人影，只好找人问路。
一个头发软塌塌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清瘦个子不高，主动上前来和陈均安搭话。格外热情，说话声音细弱但却一路侃侃而谈，哪怕陈均安态度冷淡也不介意。
“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看在我们有缘分的份儿上。”男生眼睛水汪汪带有乞求。
“不好意思，没带手机。”陈均安随意找个理由敷衍他，观察嘈杂大堂还有横幅气球，问：“你知道晁允吗？”
男生眸光一闪，“知道啊，大名人呐。”
“知道他在哪里吗？”
男生愣愣盯陈均安这张脸长达半分钟，表情怪异隐隐扭曲，撂下一句“不知道”后低着头快步走开。
这反应属实奇怪，陈均安一开始假装站在原地玩手机。眯眼确定黑框眼镜男生进入后台，缓缓迈开步子跟上去。
进入后台，嗡嗡作响的哄闹，推开门就是一个全身亮晶晶打扮的杀马特，和别的奇装异服人士打打闹闹，有人喋喋不休蹲在角落念稿子，还有几个正在搞繁琐古典装造的女生，陈均安猜测这应该是话剧。
陈均安降低存在感快速离开，听到晁允的名字时脚步一顿。
“真把晁允的单人节目否掉了？我听说晁允准备了好久，今早上才通知人家不太好吧。”穿小皮鞋的女孩喝着奶茶不太认同。
“你可真圣母，见到个长的帅的男生就走不动道，三观跟着五官走。瞎了一只眼睛的同学，作弊走后门这些事情说忘就忘是吧。学校调查他那么久，传言都要劝退了，别操心了吧你。”杀马特语气不耐言之凿凿，大声嚷嚷着恨不得更多人听见。
话音刚落立即有人附和：“就是，以前那么多人捧他，长的哪里帅了还是个不男不女的同性恋。”
陈均安问他：“传言说要被劝退？怎么还没被劝退？”
杀马特扭头一看，又是个高个子帅哥。忍着心中不快好声好气解释：“我估计是花钱了，都说晁允手上什么什么视频我估计都是假的。你是不知道，晁允他妈是人脉广，连杰赛普国内选拔赛都能造假，还能有什么是真的。”
“全是靠猜，你说的事情晁允可都没做过。”
相貌出色的人好巧不巧站在白炽灯灯下，白灯将他照得黑发白皮眉目清冽，漫不经心得神态透着几分倨傲。
杀马特不爽到极点，明明之前这个屋子里的焦点还属于自己，一下子就被个来历不明的人抢走。
“你知道个屁啊你知道！我比你了解的多了！”杀马特破防骂脏。
陈均安轻蔑：“嫉妒晁允的酸狗，和跳蚤一样上蹦下跳恶心人。”
“你说谁呢！”杀马特上前几步作势要动手。
陈均安需要低头和他对视，料定这人虚张声势不敢动手，斜他：“没用的酸狗。”
“我是晁允对象，我比你了解他。所以都是造谣污蔑，一时澄清不了也是有人在背后搞他。我是晁允的男朋友，京大的陈均安，你听过我的名字吗？”
杀马特瞪大眼结巴说不出话，一屋子人都在悄悄打量这个晁允传说中的男朋友。
广为人知的事情，陈均安的长相在有心之人的保护下，晁允的刻意隐瞒下知晓的人并不多。
面面相觑，甚至有多事的人想偷偷用手机拍照。
陈均安转身就要去找黑框眼镜男生，没走几步就听到杀马特找回场子般的兴奋大喊：“得意什么，被男人干的废物。简直是我们男生中的耻辱。”
陈均安偏头看他，眼神微凉问：“你叫什么名字？”
杀马特其实知道晁允这个对象家里有权有势，这次晁允经历的所有都和这男的家里人逃不开关系。
杀马特咽口水，害怕自己被报复，嗫嚅着嘴唇没有回答。
陈均安摘下自己的手表，问边上杀马特的好兄弟：“他叫什么名字，告诉我，这只劳力士手表是你的。”顿了顿补充：“今天第二次戴。”
“张志平，工长张，志向的志，平庸的平。”那人为了不辜负这块表，就差拿张纸把名字给写下来。
陈均安凑过去低声问他：“有没有看见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个子不高瘦唧唧的。”
想到陈均安是个同性恋，那人条件反射后退几步。后知后觉想起晁允惊为天人的长相只觉得尴尬脸热，点头：“隔壁，是准备男团舞节目的同学。”
陈均安得到信息后快步离开，他发现待在华大越久遇到的牛鬼蛇神一个接一个。难怪晁允之前想尽办法不让他来，不惜采用定位这种手段。
转身来到隔壁，门虚掩传来笑声，两三个男生坐在地上呵呵笑个不停。
“喂，你真见到晁允对象了啊！”
陈均安可算是知道晁允在华大的名气之大，人堆里寻找话题首选对象，轻轻松松撞个正着。
“可不是。”黑框眼睛男生声音尖细语调娇嗲，嗔怨：“讨厌死这对情侣了，我之前假装路过想用屁股蹭晁允，刚靠近他一脚踹我膝盖上我直接跪下了。真粗鲁，真的好帅哦。”
陈均安起一身鸡皮疙瘩。
“你大学三年都没集到晁允？”
“太难搞，我都集到五个直男，都拿不下这么一个超级优质1。我听说晁允那方面有问题也不知道真的假的，我觉得不像，那次他踹我膝盖真的好猛，垂着眼皮俯视我，我好喜欢。要是晁允和他对象同时喜欢上我，嘻嘻……”黑框眼镜男生捂嘴偷笑，脸发红神情羞涩。
陈均安拧眉嫌弃，心想这就是那帮疯狂迷恋晁允的小gay？确实是疯狂。
“晁允根本就不喜欢你，别做梦了。”
“哎呦，你懂什么。男人都很随便的，发泄性欲和爱是分开的，那几个直男就是啊。”
“晁允还是很爱他对象的，据说这次精心给他男朋友准备个节目，今早八九点突然通知说是晁允行为不端取消表演。白费了。”
“要是晁允这么爱我就好了，我看过他对象，长的太高了没有我矮，说话也没有我嗲。”
陈均安不想再听，这群小gay果然是有点毛病。亲耳听到这些惊人言论，对晁允口中说的受欢迎有一定了解，说不清什么心情，得知有人这样疯狂觊觎晁允他心里首当其冲就是不爽。
极度不爽。
晁允平时也是处理的好，从来不给陈均安吃醋郁闷的机会。
陈均安蹙眉，想到晁允精心准备的节目被取消，轻声叹气。肯定是不高兴的，也不知道人上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