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思追这番话条理分明,字字句句都戳在疑点上,雅室里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几分。
蓝启仁开始回想自己当时到底是怎么收到藏色他们出事的消息是从哪里知道的,是门生禀报给他知道,可还真的没有传出他们是在哪出事的,他当年因为兄长闭关,自己还要照看两个侄子,根本没有细心去想藏色他们的事情,只是想着把他们孩子魏婴找回来,现在想来,藏色他们夜猎身亡的事充满疑点。
魏无羡从来都不是个蠢人,以前是从来没有想过这方面而已,听着蓝思追的询问,看江枫眠的态度就知道,自己父母的事,江枫眠有所隐瞒,只是为什么?还有他到底隐瞒了什么?
江枫眠的脸色愈发难看,垂在身侧的手背上青筋隐隐,却依旧强作镇定:“世间凶险,天外有天,修士殒命本就寻常。当年之事太过久远,诸多细节,我实在记不清了。”
“记不清?”蓝思追往前一步,目光锐利如刀,“可魏公子父母乃是名满天下的修士,更是江宗主的故人,他们的死因这般含糊,连墓地都无一处,难道江宗主就从未想过,要为他们追查一二吗?”
这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魏无羡心上。他猛地抬头看向江枫眠,眼底满是茫然与希冀,江叔叔不是说他是阿爹的兄弟,为何从未追查他父母的死因?
江枫眠避开他的目光,喉结滚动了两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一直强忍怒火的虞紫鸢,此刻再也沉不住气了。“哼,你一个蓝家小辈在这里咄咄逼人,难不成是蓝家故意刁难我江家?”
蓝思追转头看向虞紫鸢,神色依旧平静,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虞夫人此言差矣。晚辈只是就事论事,并非刁难。魏公子父母的事疑点重重,江宗主为了长泽前辈,寻找他们的孩子多年,却没有去查藏色前辈他们的陨落之地,未免太过不合情理。”
“合不合情理,与你何干?”虞紫鸢冷笑一声,“魏无羡父母早已亡故多年,就算追查,又能查出什么?难不成你还能让他们起死回生不成?”
“晚辈自然不能让逝者复生。”蓝思追淡淡道,“但至少该还他们一个真相,让魏公子知道自己的父母究竟是如何殒命的,这难道不是为人子女最基本的念想?”
魏无羡站在一旁,指尖微微发颤。蓝思追的话,句句都戳在他心上。是啊,他从来都只知道父母是夜猎身亡,却从未想过其中细节。可如今被蓝思追点破,他才猛地意识到,自己父母的死充满疑点。
“真相?”虞紫鸢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冷笑连连,“真相就是他们夫妇不自量力,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东西,死了也是活该!若不是江枫眠心软,把魏无羡这累赘带回莲花坞,我们江家怎么会平白多了这么多麻烦!”
魏无羡听到“活该”二字时,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他死死盯着虞紫鸢,指尖攥得发白,连呼吸都带着颤意:“虞夫人,你说什么?”
江枫眠脸色骤变,厉声喝道:“三娘!住口!”
可虞紫鸢此刻已被怒火与多年的积怨冲昏了头脑,她挣开江枫眠的手,指着魏无羡的鼻子,声音尖利得像是要刺破人的耳膜:“我说什么?我说魏长泽和藏色就是自不量力!当年若不是他们多管闲事,非要插手我虞家的事,怎么会落得那般下场?”
“虞家的事?”蓝思追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步步紧逼,“不知藏色前辈夫妇,是插手了虞家的什么事?”
虞紫鸢话音刚落,便意识到自己失言,脸色霎时煞白,猛地闭了嘴,眼神慌乱地避开众人的目光。
雅室内一片死寂,连檀香燃烧的噼啪声都清晰可闻。
魏无羡怔怔地站在原地,心头像是被巨锤反复捶打,钝痛难忍。虞夫人的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扎进他最柔软的地方,原来阿爹阿娘的死,竟与虞家有关?他们是为了“多管闲事”,才落得那般下场?
他看向江枫眠,眼底满是茫然与希冀,希望能从对方口中听到否定的答案。
可江枫眠的脸色比虞紫鸢还要难看,嘴唇紧抿,目光躲闪,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份沉默,像默认,像心虚,更像一把钝刀,在魏无羡心上反复切割。
蓝思追看着两人的神色,心中已然明了大半。他没有再追问,有些真相,点到即止,剩下的,该由魏前辈自己去看清。
青衡君端坐在主位,目光平静地扫过失态的虞紫鸢与沉默的江枫眠,淡淡开口:“看来江家与魏公子父母之间,确有隐情。只是此事关乎逝者,关乎魏公子的身世,江宗主若真念及故人之谊,总该给个明白才是。”
江枫眠张了张嘴,喉结滚动许久,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当年之事……错综复杂……”
魏无羡看着江枫眠躲闪的眼神,看着虞紫鸢强装的蛮横,心头那点残存的希冀,终究是一点点凉透了。
他曾以为莲花坞是家,是遮风挡雨的地方。可如今才明白,原来在虞夫人眼里,自己不过是个“累赘”;原来阿爹阿娘的死,竟藏着这般说不清道不明的隐情;原来江叔叔口中的“故人之谊”,在某些事面前,竟这般轻飘飘的,连一句实话都换不来。
魏无羡慢慢抬起头,目光掠过江枫眠,掠过虞紫鸢,掠过雅室里所有或错愕或担忧的目光,最后落在蓝忘机身上。
蓝忘机站在他身侧半步的距离,身姿挺拔如松,目光沉静如潭,指尖轻轻搭在他的手腕上,微凉的触感透过衣料传来,带着无声的支撑。
魏无羡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酸涩与钝痛,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江宗主,虞夫人。”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江枫眠脸上,眼底的温度一点点褪去,只剩下一片清明的冷:“我魏无羡,自幼父母双亡,承蒙江家收留,这几年的养育之恩,我记在心里。”
他顿了顿,抬手解下腰间的清心铃,那是他入江氏时给他的。他灵力一动,直接抹掉清心铃上的婴字。
“魏无羡,你干什么?”江澄看着魏无羡的动作愤怒的问。
“从今日起,”他的声音没有一丝颤抖,却让在场的人都心头一震,“我魏无羡,退出云梦江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