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那刚刚裂开的坚冰似乎又重新冻结，只是冰层之下，是难以掩饰的疲惫与屈辱。
她紧咬着下唇，唇瓣几乎失去了血色。
那双看向薛叶的眼睛里，愤怒、绝望、恳求，种种情绪交织，最终却只剩下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她没有回答薛叶的问题。
沉默在狭小的车厢内蔓延，带着令人窒息的压抑。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伸出手，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僵硬，仿佛每动一下都牵扯着无形的伤口。
她的手指搭在了车门内侧的把手上。
“咔哒。”
一声轻响，车门锁被打开。
女人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推开车门。
夜风裹挟着仓库周围荒凉的气息灌了进来，吹动了她额前散落的发丝。
她没有再看薛叶一眼，动作利落地跨出车外，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略显褶皱的黑色西装外套，扣上了扣子，遮住了那隐约可见的丝质衬里和姣好的曲线。
她的背影挺得笔直，一步步走入仓库外的黑暗中，高跟鞋踩在砂石地面上，发出细碎而坚决的声响，很快便消失不见。
薛叶坐在后座，看着那道身影融入夜色，并没有起身追赶。
他甚至连姿势都没变一下，依旧懒散地靠着椅背。
刚才那短暂的交锋，以及女人最后吐露的秘密，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了一圈涟漪，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救妹妹？献祭？
听起来就像是某些不入流的狗血剧本。
虽然这个女人长得确实很顶，身材也够劲爆，尤其是刚才手掌接触到的那份惊人弹性……
但他还没闲到去管别人家闲事的地步。
更何况，这女人之前可是想把他当成什么“祭品”来着。
他摸了摸下巴，感受着指尖残留的滑腻触感，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算了，萍水相逢，露水情缘都算不上。
他推开车门，也下了车。
夜风格外凉爽，驱散了车内残留的最后一丝冷香。
薛叶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
还是先回家吧。
他顺手关上车门，转身朝着大路的方向走去。
那辆黑色的商务车被遗弃在原地，像一头沉默的钢铁巨兽，静静地趴在黑暗的仓库门口。
……
回到熟悉的别墅，薛叶抬头看了看自家窗户，灯是暗着的。
他掏钥匙开门，走进客厅。
一片漆黑，寂静无声。
“乐乐姐？”
薛叶随口喊了一声，顺手按开了客厅的灯。
温暖的黄色灯光瞬间铺满了整个空间，却也照亮了空无一人的客厅和餐厅。
杨乐乐不在家。
薛叶愣了一下。
这个点，乐乐姐一般都在家看电视或者准备夜宵才对。
一个念头猛地窜入他的脑海。
他想起来了。
在那个仓库动手之前，他好像是在楼下，正准备和杨乐乐还有杨小梦一起出门兜风。
然后那个陌生女人就突然出现，直接把他扛走了。
当时杨乐乐和杨小梦都在场！
她们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一个陌生女人强行掳走！
薛叶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
他下意识地去摸口袋里的手机，想要立刻给杨乐乐打电话。
口袋空空如也。
他这才想起，手机似乎在和那个女人纠缠的时候，不知道掉到仓库哪个角落里去了。
该死！
薛叶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了客厅角落，那个略显老旧的固定电话座机上。
现在是1998年，手机远没有后世那么普及，家里装个座机还是很常见的。
他快步走过去，拿起听筒。
熟练地按下一串号码。
听筒里传来“嘟…嘟…”的等待音。
每一声都敲打在薛叶有些焦急的心上。
乐乐姐和小梦那丫头，看到自己被绑走，肯定急坏了吧？
听筒里传来的“嘟…嘟…”等待音，一下下敲在薛叶的心坎上。
他握着略有些发黄的塑料听筒，指关节微微发白。
刚才被那个女人扛走的时候，乐乐姐和小梦就在旁边。
她们肯定吓坏了。
甚至可能……报警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电话就被接通了。
“喂？！”
是杨乐乐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和极度的焦急，甚至有些嘶哑。
背景音嘈杂，隐约能听到一些模糊的对话声，还有一种独特的、属于公共场所的回音。
“乐乐姐，是我，薛叶。”
薛叶赶紧开口，声音尽量放得平稳。
“我在家了，没事了。”
“薛叶？！”
杨乐乐的声音猛地拔高，充满了不敢置信的惊喜，紧接着是压抑不住的啜泣声。
“你…你真的没事？你在哪儿？你现在在哪儿？！”
她的语速极快，问题一个接一个，生怕电话会突然断掉。
“我在家，别墅里，刚回来。”
薛叶重复道，心里涌上一股暖流，混杂着一丝愧疚。
“你…你等着！我们马上回来！”
杨乐乐的声音依旧带着哭腔，但明显镇定了许多。
电话那头传来另一个急切的声音，是杨小梦。
“薛叶！你没被那个坏女人怎么样吧？她有没有噶你腰子？！”
这丫头，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个。
薛叶哭笑不得。
“放心，你的薛同学腰子好得很，倒是差点被人当祭品。”
他半开玩笑地说道，试图缓和气氛。
“祭品？！”
杨乐乐和杨小梦同时惊呼出声。
薛叶甚至能听到听筒那边传来一个陌生的、带着威严的男声，似乎在询问杨乐乐什么。
果然是在警局。
她们真的报警了。
薛叶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些发酸，又有些熨帖。
“好了好了，我真的没事，就是一点误会，那个女的……脑子可能不太好使。”
他含糊地解释着，总不能说自己刚把人家屁股打了一顿吧。
“你们赶紧回来吧，我等你们。”
“嗯！好！我们马上就走！”
杨乐乐急促地应着，背景里似乎有她和警察快速交谈的声音。
电话很快被挂断了。
听筒里只剩下忙音。
薛叶慢慢放下听筒，站在客厅中央，刚才的紧张感尚未完全褪去，心头却被一种温热的情绪填满。
他看着空旷的客厅，暖黄色的灯光驱散了黑暗，却驱不散刚才经历的荒诞和此刻心底的触动。
没过多久，别墅外就传来了汽车引擎的轰鸣声，接着是急促的刹车声。
车门被猛地推开，又重重关上。
高跟鞋踩在水泥地面上的声音由远及近，急促而凌乱，伴随着另一个稍显活泼的脚步声。
“砰砰砰！”
门被敲得震天响。
薛叶快步走过去，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正是杨乐乐和杨小梦。
杨乐乐眼眶通红，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胸口因为急促的呼吸而剧烈起伏着，那身平日里显得干练的护士服此刻也有些凌乱，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白皙的肌肤和精致的锁骨。
她看到薛叶完好无损地站在面前，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薛叶！”
她猛地扑了上来，紧紧抱住了他，身体因为后怕而微微颤抖。
温软的触感和熟悉的馨香瞬间将薛叶包围。
“呜呜呜……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
杨乐乐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声音哽咽，带着浓浓的鼻音。
薛叶有些僵硬地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好了好了，没事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他能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还有那份真切的担忧。
旁边的杨小梦也冲了过来，不像杨乐乐那样直接抱住，而是绕着薛叶转了两圈，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胳膊，又捏了捏他的脸。
“喂，你真没缺胳膊少腿？没被放血吧？”
她瞪着大眼睛，一脸认真地检查着。
“你这丫头，就不能盼我点好？”
薛叶被她逗乐了，心头的最后一丝阴霾也散去了不少。
杨乐乐终于从他怀里抬起头，红着眼睛，伸手就在他胳膊上用力掐了一下。
“嘶——”
薛叶倒吸一口凉气。
“让你吓唬我们！”
杨乐乐嗔怪道，眼底却满是失而复得的庆幸。
“先进来再说吧。”
薛叶侧身让开，让两人走进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