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王英使者坐着马拉列车驶入洛阳外郭城时,他下意识地攥紧了袖中的国书,眼中的惊叹几乎要溢出眼眶。
此前在登州,他已见识过“帆樯蔽日、商客云集”的富庶;途经青州益都,也领略过“碑刻林立、书院遍布”的文化底蕴,可眼前的洛阳,却有着截然不同的磅礴气度。
那是一种天下归心的威严,一种万国来朝的从容。
马车行过定鼎门,宽阔的朱雀大街笔直通向皇城,两侧的坊市井然有序,酒肆、商铺的幌子在风中猎猎作响,却不见半分杂乱。
街上行人往来如梭,既有身着锦袍的官员、负笈游学的书生,也有金发碧眼的西域商人、头戴帷帽的高丽女子,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安稳平和的神色。
“这便是大国气象,这就是大乾的心脏吗?”使者喃喃自语,想起本国都城的局促拥挤,心中竟生出几分自惭形秽。
引路的内侍笑着介绍:“洛阳外郭城周长二十八里,内有一百三坊,南接伊阙,北依邙山,洛水穿城而过,正是‘河山拱戴,形胜甲于天下’。当年武则天定都于此,号‘神都’,如今陛下重修洛阳,便是要重现昔日盛景。”
使者顺着内侍指的方向望去,远处的皇城宫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飞檐斗拱间透着皇家的威严,让他不由自主地有些紧张。
使者被引至驿馆时,柴进已在此等候。
这位出身贵族、如今执掌礼部的官员,身着紫色官袍,面容俊朗却带着几分疏离的气度。
宾主落座后,使者恭敬地递上王英国书,说明此行目的:“我王敬慕大乾天威,愿称臣纳贡,恳请陛下赐封‘海西郡王’‘南越国主’,许我邦世代归附。”
柴进接过国书,目光扫过“册封”二字,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他放下国书,端起茶杯浅啜一口,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邦既求册封,却未言及贡品数量、疆土范围,更未提及是否愿推行大乾历法、使用汉字,这般空泛的请求,怕是难以向陛下复命。况且……王英何人?早年僭越称王,之后成了游窜流寇,四处劫掠,册封?呵呵!”
使者脸色一僵,连忙补充:“我邦愿每年献上贡米,香料,木料,若天朝陛下恩准,我王还愿派家中子弟赴洛阳求学。”
柴进却摇了摇头,语气愈发冷淡:“大乾非贪图小利之邦,册封一事,关乎天下秩序。若你邦真心归附,当先效仿西域诸部,设官置吏,待三年后治理有成,再提册封不迟。”
这番话让使者心中一震,他终于明白,大乾的册封并非一个简单的朝贡,正如当年汉武帝册封匈奴单于,需以“称臣、纳质、和亲”为前提,看来这位姜齐陛下所求的,是真正的“天下一统”,而非表面的臣服。
正当使者在驿馆忐忑不安时,皇城方向突然传来钟鼓之声,紧接着,街上响起欢呼声。
内侍匆匆赶来报喜:“柴大人,大喜啊!正宫国母有孕,陛下已下旨大赦天下!”
柴进此时哪里还有心思搭理使者,直接丢下,赶奔宫门外。
那使者也连忙随众人前往宫门外接旨,只见传旨太监展开圣旨,声音洪亮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国母有喜,天赐麟儿之兆,朕心甚慰。为昭显天恩,特颁新政:其一,全国赋税减半,为期一年,其二,文武百官俸禄加三成,吏员薪资亦增,皇家百工同列,其三,各地流民隐户可至官府登记,由朝廷分配荒地,免租三年。钦此!”
旨意宣读完毕,使者彻底愣住了。
他走遍各国,见过的大赦多是“减免刑罚、释放囚徒”,从未有过这般“减赋税、加薪资”的举措。
身旁的柴进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陛下以为,法不可轻动,刑罚亦应依法而减免,若百姓无粮可食、官吏无心任事,天下仍难安定。如今减赋税,是让利于民;加薪资,是激励官吏;分荒地,是安顿流民,这才是真正的‘天下大赦’之策。”
使者环顾四周,只见百姓们欢呼雀跃,有的甚至跪地叩谢皇恩。
街上的官吏们也面带喜色,相互道贺。
这些人大多是姜齐旧部,之前包括柴进等人都是有点心思不稳,怕的就是姜齐无后,如今后宫有喜,不说男女,至少说明姜齐这个人是健全的!
一时间洛阳欢腾,天下狂欢!
大乾之所以能成为“天下心脏”,不仅在于洛阳的繁华、军队的强盛,更在于姜齐陛下懂得以民为本,正如《尚书》所言“民惟邦本,本固邦宁”,这样的王朝,难怪能让西域归附、四方来朝。
当晚,使者在驿馆辗转难眠,白天的见闻如走马灯般在脑中闪过。
洛阳朱雀大街的井然有序、柴进对册封的严谨态度、百姓接到大赦圣旨时的欢欣鼓舞,还有街上随处可见的归化痕迹,孩童诵读《千字文》的声音、商铺招牌上的汉字、甚至西域商人说的生硬汉话。
他想起本国都城的混乱与贫瘠,想起王英和那些旧官土司之间为争夺权力而相互残杀,想起百姓们因赋税繁重而流离失所,心中涌起强烈的落差。
“恨不生做大乾人!”
使者喃喃自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或许,国主王英真正需要的不是“海西郡王”“南越国主”的封号,而是应该效仿大乾的治理之法,让百姓过上安稳日子。
次日,使者主动求见柴进,递上修改后的国书:“我王愿接受陛下提议,先在国内推行大乾国法,派遣官吏赴洛阳学习治理之策,待三年后再求册封。”
柴进接过国书,眼中露出赞许的神色:“使者能明白此理,实属难得。陛下常说,‘天下一统,非靠刀剑,而靠民心’,你邦若能真心向化,将来必能共享大乾盛世。”
使者望着远处的皇城宫阙,心中已没有了最初的忐忑,只剩下对大乾的敬畏与认同。
他知道,此次洛阳之行,不仅是为了册封,更是让他亲眼见识了一个天朝上国的气象,这比任何封号都更有说服力,也让他坚信,归附大乾,是王英最正确的选择。
“所以,王英是要狐假虎威?”姜齐呵呵一笑,看着手中的国书,“南越册封一事,咱们先暂停,王英自广南西路劫掠害民一事,是不是该让徐宁把首尾解决一下?”
“陛下,南越小国颇多,况且多深山老林,气候潮湿,多生瘴气,若是深入,怕是……”
“常州一带大水,民众失地颇多,可以引之南迁,每户十五亩。每三百户安排一医学生,携带《赤脚医生手册》。”孔厚这时候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