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沿边,狐梓轩小心翼翼地托着白瓷碗,一勺一勺地将清水送入李承越干裂的唇间。
他的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
不远处,夜阡绝静立如山,手中的魂灵扇被他握得咯吱作响。
他看着床上那个因高烧而蜷缩的身影,俊美的脸上满是心疼与无力的怒火。
他能斩妖除魔,能翻江倒海,却对这凡人的病痛束手无策。
就在这时,两道纯净的白色身影破空而至,瞬间出现在屋内。
“治好他。”
凌博渊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指着床上的李承越,对身旁之人命令道。
百复初的目光落在李承越身上,那张被病痛折磨得毫无血色的脸,让他下意识地瞳孔一缩,脱口而出:
“火神?……他这是……”
“少废话!”
夜阡绝猛然转身,眸中满是焦躁。
“治好他,要多少代价,我们付!”
狐梓轩放下水碗,快步上前,对着百复初深深一揖:
“药神,岩哥哥下凡历劫,重塑肉身。”
“我等三人化作凡身随行,却唯独无法抵御凡间病痛。”
“恳请药神出手相助,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百复初看着眼前三位上古神只此刻焦急的模样,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他走到床边坐下,三指搭上李承越的脉搏,随即从袖中取出一粒莹白如玉的丹药,送入他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清凉的气流迅速游走四肢百骸。
片刻后,李承越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双眼,眼神迷茫而迟疑:
“我……这是怎么了?”
“岩哥哥!”
狐梓轩见状,喜不自胜,就地一滚,化作一只通体雪白的九尾灵狐,九条蓬松的尾巴在他身后得意地摇晃,歪着脑袋,用那双清澈的狐狸眼好奇地打量着他。
夜阡绝也难掩激动,声音都有些发颤:
“王爷,您醒了!”
“是凌哥哥请来了神医,他叫百复初,是神医救了您!”
李承越的目光转向床沿,那抹纯白的身影让他心头一震。
他挣扎着起身,不顾身体的虚弱,对着百复初郑重行礼:
“多谢神医救命之恩。”
百复初为之一愣。
他印象中那个桀骜不驯、目中无人的火神,转世为人后,竟也懂得了谦卑礼数。
他捋了捋雪白的胡须,温和地笑道:
“举手之劳,王爷不必挂怀。”
李承越眼中燃起一丝希冀的火光,再次恳切地问道:
“神医,既然您能治好我,那……能否请您出手,平息洛水的瘟疫?”
“济世救人,本就是医者本分。”
百复初的语气平稳而坚定:
“老夫既已至此,便不会坐视不理。”
“王爷且安心歇息,这洛水之疫,老夫去去就回。”
“有劳神医!”
李承越深深一揖,目送着那抹白色的身影,走出房门,消失在门外的阳光里。
太极殿内,庄严肃穆。
金色的阳光自高窗倾泻而下,将盘龙金柱映照得熠熠生辉。
百官分列两侧,九位皇子身着朝服,静立于百官之前,殿内气氛因疫病初定而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龙椅之上,皇帝李景庭面带春风,目光中满是感激。
他看着下方那道与周遭格格不入的纯白身影,朗声道:
“百神医,此次你于危难之际现身,解我天盛之困,此等大恩,朕与天下百姓感念在心。”
他顿了顿,声音洪亮:
“赐黄金万两,锦缎千匹,以彰神医仁心!”
百复初却并未立刻谢恩,他只是平静地拱手一礼,声音清越,回荡在空旷的大殿:
“陛下言重了。”
“医者仁心,乃分内之事。”
“倒是陛下,心系万民,临危不乱,方是真正受上苍眷顾的明君。”
“天盛在您治下,必将国富民强,海晏河清。”
这番话既谦逊又奉承,恰到好处。
李景庭龙颜大悦,抚须笑道:
“神医吉言,朕心甚慰。”
然而,百复初话锋一转,原本平和的语气瞬间变得凝重如山:
“启禀陛下,老夫有一事,不得不禀。”
“哦?神医但说无妨。”
李景庭饶有兴致地问道。
“此次疫病……”
百复初缓缓抬起头,目光如电,扫过殿中群臣。
“恐怕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人祸”二字,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巨浪。
整个太极殿瞬间陷入死寂,落针可闻。
百官们脸上的庆幸与喜悦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惊骇与错愕。
瘟疫……竟然是有人蓄意为之?
李景庭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神医……此言何意?”
百复初迎着皇帝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据老夫彻夜追查,此疫毒,源自海外倭国。”
“有人将此剧毒之物,暗中投入我天盛国都的水源之中,方才导致疫病如野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
话音落下,满朝文武,尽皆失色。
一股彻骨的寒意,比瘟疫本身更迅速地蔓延在每个人的心头。
李景庭脸上的惊愕还未褪去,便被一股雷霆之怒所取代。
他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喝道:
“何人如此大胆,敢行此灭国之举!”
“神医,你查到是谁了吗?”
整个太极殿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百复初身上,等待那个石破天惊的答案。
百复初迎着皇帝的怒火,神色不变,只是缓缓地、清晰地吐出几个字:
“回陛下,下毒之人……就是太医院的贾太医。”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倒吸一口凉气。
百复初继续说道:
“有百姓在疫病爆发前夜,亲眼目睹贾太医于午夜子时,鬼鬼祟祟地将一包不知名的粉末,洒入了城中主水源。”
人证、物证(虽未明说,但粉末即是),时间、地点,一条完整的证据链被瞬间抛出。
当“贾太医”三个字从百复初口中吐出的瞬间,五皇子明王李承辉,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维持着脸上那恰到好处的惊愕,仿佛一个真正为国事忧心的皇子。
但藏在宽大袖袍里的手,早已冷汗涔涔,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传来一阵阵刺痛。
他强迫自己吞咽了一下,喉咙却干涩得发疼,仿佛吞下了一团砂纸。
他不敢去想,更不敢去看父皇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只能死死盯着地面,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
贾太医,你敢供出本王,本王定让你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