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宏展听到陆祁明这么说，倒是笑了。
他剑眉一挑，像是有些欣赏之色，“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记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
“的确，你的出现对我的计划是个意外。”
“但是，我也并没有刻意的去阻拦。”
“我知道羲羲从小到大并没有谈过恋爱，对男人的认知并不清楚。”
“我查过你的资料，你这个人有情有义，家世清白，也是个痴情种。”
“羲羲跟你在一起，让你当她第一个男朋友，倒也不是一件坏事。”
“羲羲单纯，你这样的性格也适合跟她相处。”
“哈哈哈！”陆祁明突然笑了。
他的笑声在这样严肃静谧的氛围里显得尤其格格不入。
但他此时此刻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这样一个惊天布局，陆祁明就算是再重新经历一次都感觉不可思议。
一切都清楚了。
一切都明白了。
赵宏展每一次见到自己对自己的反应。
包括当初答应他和赵令羲订婚都是他有预谋的操作。
想起那个时候，两家人亲密地同住在一栋别墅里的情景。
陆祁明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
但他到现在还有一件事不明白。
“为什么告诉我？”
“如果你不主动把这些东西拿出来，我可能一辈子都会被你蒙在鼓里。”
“因为这是对你的最后一次考验！”
“什么？”
陆祁明的耳鸣依旧，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赵宏展倒是开始有了耐心，跟他细细地解释开来，“羲羲，应该告诉你我的病情了，我没有太多的日子了。”
“如今如果说我这辈子还有遗憾，那就是没有亲眼看着羲羲嫁人。”
“从前，我只是想通过这些事情的磨炼让她能够有独当一面的能力，这样无论未来面对什么，她都能够轻松的面对，这样我才能走的放心。”
“可是经历了这么多以后，我开始发觉有你在她的身边仿佛也是个不错的决定。”
“我不得不承认，你是个合适的女婿人选，而最重要的你爱羲羲，甚至是可以不顾自己的生命去爱她。”
“经历过这么多的考验，你从来都没有让我失望过。”
“如今这是对你的最后一个考验，如果在你知道了这些事以后，还能坚定不移地选择娶她，成为我赵宏展的女婿，那么我可以答应这婚事。”
赵宏展这几句话，真是难得的夸赞。
这应该是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到现在，赵宏展对他说的最真心实意的一句话。
可听在陆祁明的心里，却是心酸难耐。
本来他对赵令羲心无杂念的爱意，在知晓了这些事实真相以后，他感觉自己的感情已经变了质。
他不可能做到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被人当成傻子一样，耍弄了大半年的时间。
任谁都不可能轻松放过。
赵宏展这最后的考验对他来说几乎是致命一击。
这才是他所有棋局里，最刺痛人心的杀招。
陆祁明冷笑了几声，压制住胸口汹涌的翻滚，低沉开口。
“你就不怕我把这一切全都告诉你女儿？”
“如果让她知道了，你做的这一切，你觉得她还会认你这个父亲吗？”
“你不会。”赵宏展几乎是没有片刻犹豫的断定。
“因为你爱她。”
“我相信你绝对不会让她知道这件事，因为你怕她伤心，怕她跟你一样难过，不是吗？”
陆祁明总觉得自己是律师。
长于辩论，长于窥探人心。
所以，他在处理案子的时候才能游刃有余，也能经常逼得对手走进死胡同而赢得官司的胜利。
但是经过今天，他的信心被赵宏展摧毁了。
他是魔高一丈。
韩立这个恶魔都能被他耍的团团转。
而他这个普通人，又怎么能够玩得过他的弯弯绕绕......
陆祁明狠狠地攥紧拳头，立直了身体。
像是想要维护自己最后的一丝丝尊严，反驳道。
“你错了，我会告诉她。”
“我爱她，才要告诉她一切，做到毫无隐瞒。”
“到那个时候，你的女儿就会以你为耻，你辛辛苦苦找回的女儿，就再也不复存在了。”
“是吗？”赵宏展随意地笑了笑，像是无所谓，“那也很不错。”
“我的一辈子很快就会结束，我不期望她能够真的理解我做的一切，理解固然好。”
“如果不理解，也省的她很多拖累和思念。”
“离别的痛苦也可以少一些。”
“人这一生，父母的存在固然重要，但是若是像我这种一意孤行的父母不要也罢，不是吗？”
赵宏展的思绪像是飘向了很远。
二十多年以前，他也曾遇到过偏执的父母，生生地断了他一辈子的幸福。
那个时候，他不理解，怨恨了一辈子。
没想到，时至今日，他也成了一样的父母。
也不知道到了地下以后，父母会说他做的好，还是不好？
想来羲羲的妈妈是会骂他的。
骂他对女儿太狠毒。
一点父女亲情都不讲。
会后悔，在临终时告诉了他女儿的事情。
赵宏展转念一想，不过如果羲羲不原谅他，那么她也不会允许自己和她妈妈合葬。
那就算是想挨骂，都见不到面了。
但如果羲羲能够原谅他呢？
那么就说明女儿理解自己的苦衷。
赵宏展可以和心爱的女人合葬，死后能够长久的相伴也算是全了他一辈子的心愿。
想到这里，赵宏展不自觉地红了眼眶。
无论哪一种，都可以。
各有利弊，这个世界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得到必会失去。
失去了，未尝也不是另一种得到。
每一种结果对赵宏展来说，他都可以接受。
所以，他对自己做的事从来都不后悔。
他抬头看向陆祁明，眼神坚定如磐。
“今天的话说的够多的了。”
“你想怎么选择，都可以。”
“至于，羲羲那里，也全都凭你。”
今天这一场。
陆祁明是彻底地输了。
但他却也不知道赵宏展赢得了什么！
也许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吧。
陆祁明没再说一句话，他整理了一下自己快要濒临崩溃的情绪。
调整好了，确定不会被看出破绽他才想要离开。
因为，他知道楼下还有人在等他。
陆祁明走过去，将那黑色的文件夹重新放回到书桌上。
也算是给了赵宏展一个无声的答案。
可是世事难料。
有些事，总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陆祁明自以为可以骗过赵令羲，走出书房的时候，恰好看到了已经哭成泪人的赵令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