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振华是把暖水瓶里的半瓶热水倒进洗脸盘，掀开墙角的大水缸，用水瓢往暖水瓶里加冷水。
“同志，你真的是王振华？”林武德抓住他的手，很严肃地盯着他。
王振华微微一笑，拿出自己的学生证，再拿出鸭鸭服装厂的介绍信。
看完这些证件，林武德更严肃，死盯着王振华的脸。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知道要用火炉子把冷水煮沸，再放进暖水瓶里保温。
哪有直接在暖水瓶里装冷水的？
“振华同志，你到底想干什么？”是林武德沉声道，“说句得罪人的话，我怀疑你的脑子不正常。”
“林同志，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我给你变个戏法。”王振华把暖水瓶放在桌子上。
“变什么戏法啊，有话你就直接说。”林武德有些无奈。
桌子上有个五灯收音机，王振华拔掉收音机的插头。
“诶！”林武德吓一跳，两步走到收音机旁边。
这可是一百五十五元的收音机，跟自行车、手表、缝纫机齐名，三转一响中的响。
“你要不是王振华，我绝对把你轰出去，就算你是王振华，我的耐心也快耗完了。”林武德沉声道。
“林同志放心，我不是来搞破坏的。”王振华说道，“我发明一个小东西，想借你的火眼金睛看一看。”
说着，他从提包里掏出热的快。
林武得听说是小发明，心情顿时好了很多，有羽绒服珠玉在前，他倒是信任王振华的发明。
他盯着热的快，下面是螺纹状黄铜管子，中间是个塑料圆疙瘩，尾巴是电线和插头。
王振华把热得快插进暖水瓶，把插头插进插座，“林同志，请您耐心看五分钟。”
林武德下意识看手表，扭头看他一眼，然后目不转睛盯着暖水瓶。
一分钟左右，有一缕水蒸气跑出来，林武德不禁瞪大双眼。
水蒸气越来越多，烧水的声音越来越大，他的眼睛也越瞪越大。
此时此刻，他已经明白了，这东西是专门为暖水瓶设计的，用电烧热水的热水器。
但是，电是用来照明和听收音机的，电也能烧水吗？
这就触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
不过他久经官场学会了一个道理，对于自己不熟悉的东西，不要轻易发言，先用眼睛仔细看。
很快，他听到热水沸腾的声音，急忙低头看手表，时间刚刚过去五分钟。
用煤球烧一壶水需要十分钟以上，关键是用煤球太麻烦，更换煤球更是麻烦。
这热水器用的是电，即插即用，只要家里有电，什么时候都能烧热水。
想到这，林武德死死盯着暖水瓶，悄悄握起了拳头。
王振华拔掉插头，取出水瓶里的热水器，放在洗脸盆里用冷水冷却。
林武德急切道，“振华同志，这是什么东西？”
王振华道，“这是我发明的电热水器，你可以叫它热得快。”
“老叔，我就是想问问你，北边的苏联老大哥，西边的欧洲和美帝，会不会买咱们的热水器？”
“应该会买，这是好东西啊，他们应该会买。”林武德咬牙切齿，激动得脸都红了。
国家的工业底子薄弱，对外贸易都是用粮食换工业品，用粮食换飞机大炮。
粮食不值钱啊，肯定没有热水器这种的工业产品值钱。
更关键的是，这是王振华发明的东西，我有你无，我就能坐地起价。
如果把热水器献给国家，如果像羽绒服那样拿到海量外汇订单，先不说升官，升三级工资不在话下。
林武德越想越激动，眼神也变得热烈起来。
“谢谢林叔指点，我回去把热水器交给鸭鸭服装厂。”王振华收起热水器，用力向外挤眼泪。
不过挤眼泪比挤尿难，他愣是挤不出来。
“振华，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林武德抓住他的手，“你说出来，老叔给你做主。”
他被热水器搞得方寸大乱，没心情考虑公务员的涵养，只想把热水器攥在手心。
“林叔，我心里难受啊。”王振华把前世今生的伤心事想一遍，终于挤出两行眼泪。
“你别哭，你先别哭，老叔给你做主。”林武德一手抓住他的手，一手抓住他的提包，拉着他坐下来。
王振华擦掉眼泪，开始讲述报名时受到的委屈。
先是赵公道骂他刁民，然后醉酒的孙公平骂他刁民，最后在厕所里听到贾正义也骂他是刁民。
一五一十，他把受辱和维权的经过讲清楚。
“林叔，我放弃服装厂的舒适工作，跑到四九城读夜校，为的是掌握科学知识报效祖国。”
“我对象是北理工的电气学者，她推荐我学习电气知识，我满怀希望来到北理工，还没报名就被骂了。”
“如果是我的错，我绝对骂不还口，但是，这不是我的错啊。”
王振华再挤出两行泪，“算了，既然他们欺负我，这夜校不读也罢，我回服装厂继续踩缝纫机。”
说着，他站起来就往门外走。
“别冲动，好孩子，你先不要冲动，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林武德死死抱住王振华的后腰。
此时此刻，他已经明白了，原来这只小狐狸是来做生意的，想用电热水器交换一个公道。
以林武得的职务，可以给他讨回公道。
但是，公道有大有小，责令贾正义三人道歉是公道，把他们三个开除也是公道。
三秒之后，林武德决定尽量给王振华一个大公道，因为电热水器是货真价实的大功劳。
十天后，北理工夜校正式开课的第五天。
各大报纸铺天盖地报道，我国自研的电热水器，走在了世界前列，整个四九城一片沸腾。
又过了十天，长红家用电器厂成立，我国自研的热水器拿到海量出口订单，又是全城沸腾。
参与制造第一支热水器的大学生都知道，热水器是北理工的夜校学生，王振华发明的。
七天之后，刚进教育部的工作的林武德来到北理工大学调研，召集全校教职工开会。
会议快结束时，他宣布了上级部门的发文：
撤销贾正义同志校长职务，任命贾正义同志为四九城第三十八小学校长。
撤销孙公平同志副校长职务，任命孙公平同志为延庆县第二小学副校长。
撤销赵公道同志招生办副主任职务，任命赵公道同志为黑龙江大兴安岭小学教师。
建议北理工特招夜校生王振华，为一九五八届电气化专业的大学生，给王振华同学人民助学金。
文件下来，贾正义，孙公平，赵公道不知所措。
王振华有些懵逼，也是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