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帝小声对越妃说:“她又开始了,听起来跟那些方士没什么两样。”
越妃却兴致勃勃,“陛下别急,永嘉侯捣鼓出来的哪次不是好东西,我看这比看百戏有意思。”
程少商接收到自家老祖宗的眼神示意,紧张的攥着一个小开关,深吸一口气,“现在,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她按下开关,一瞬间,整个工坊被数个玻璃灯泡同时照亮,亮如白昼!
文帝:“!!!”
他龙目圆瞪,震惊地从椅子上站起,指着灯泡,嘴巴张成o型,说不出话。
朕的江山……好像要变天了。
等会儿,不对,好像是自从遇到程兰筠这个刁钻的小女娘,他的江山都变天好多次了。
淡定,淡定!朕是天子,是九五之尊!
不可,绝不可让这小女娘看了笑话去!
文帝努力地想维持住自己作为皇帝的威严,可他那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的嘴角,和瞪得像铜铃一样的眼睛,早已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暴露得一览无余。
宣皇后与越妃也掩住了口,那两双见惯了宫廷风浪的美丽眼眸里,同样写满了不可思议。
凌不疑:“……”
他瞳孔地震,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剑柄,目光死死锁定在程兰筠身上。
这次的凌不疑内心笑起来一点都不干巴巴的了。
好个永嘉侯!
永嘉侯!你!是!我!的!神!
与旁人的震惊与狂喜不同,袁善见的反应,则更像是一种……信仰的崩塌。
袁善见一边喃喃自语,一边不受控制地走向发电机,试图理解其原理,额头上的包都忘了疼:“荒谬……这不合常理……”
他的圣贤书……都白读了?
世界要变革了,而他读了十多年的圣贤书,这究竟算是他生错了时代还是没生错。
永嘉侯怎么说来着?弃医从文……啊不,弃文从理?
这玩得好像有点大……
作为胶东袁氏未来的继承人,程兰筠永嘉侯的身份瞒得住别人却瞒不住他。他有着自己的信息渠道。
程兰筠,永嘉侯,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甚至前不久才被这两个小女娘戏耍了一番。
他甚至知道,这位年少的侯爵,才是程家真正的核心,是连文帝都要以礼相待的“国之基石”。
袁善见现在有点想把他那心如止水的阿母摇醒,带她过来看看。
那场在礼嘉侯府工坊里举办的、被后世史官们用尽了所有华丽辞藻却仍觉词不达意的“光明发布会”,最后到底是怎么结束的,其实没几个人记得清。
反正,据说特邀嘉宾们回去的时候,一个个都像是刚从云南野生菌火锅宴上被抬下来,人均吃了两斤没煮熟的见手青。
眼神涣散,步履飘忽,嘴里还神神叨叨地念着些旁人听不懂的话。
整个都城上层的精神状态,在那一夜,集体倒退了至少二十年。
这和水泥、炼铁技术等等不同,这是可以改变一个时代的东西。
如果说此前的火药改良,火铳的出现已经能够改变整个世界了,那电的出现足够将整个世界揉成一团再展开。
文帝毕竟是皇帝,高层也不愧是高层,他们的目光长远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而程兰筠也并不是发明了电,她只是将书中的只是复刻了出来。
我们不生产电,我们只是电的搬运工。
同样的,她们不是伟人,她们只是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
比起文帝,只有程兰筠和程少商才更加清晰的知道,电,能构建一个怎样的世界。
她们此前有过的无数设想,都将在电出现以后,彻底现世。
任凭回去以后得诸人如何犯傻,如何重塑世界。
这一切,都与此刻正坐在马车里,准备出门去“敦亲睦邻”的程兰筠和程少商无关。
“我们真的要去啊?”
程少商第N次确认道,她手里正摆弄着一个由十几个小齿轮组成的、不知道有何用处的精巧玩意儿,脸上写满了不情不愿。
她后悔了,她更喜欢待在工坊里创造世界,而不是出去社交。
“嗯。”程兰筠头也不抬地翻着手里的书,那本书的封面上用她们才懂的文字写着《结构力学入门与实践》。
“礼尚往来。楼家夫妇帮我们整理了那么多资料,我们去登门指点一二,是应有之义。”
“可我听说那个袁善见也在啊!”
程少商一想到那个名字,就觉得额头幻痛,“我怕我看到他,会忍不住想在他另一个额角上也制造一个对称的红印。”
程兰筠终于从书里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琉璃眼镜。
她用一种非常温和的、仿佛在讨论今天天气怎么样的语气说道:“没关系,如果你想,我们可以的。”
“我新改良了一款小型弹射装置,可以精准地将一颗豌豆以你看不清的速度送到他额头上。保证对称,童叟无欺。”
程少商:“……”
总觉得老祖宗在某些奇怪的地方,比她还像个小孩子。
马车在朱雀大街上不紧不慢地行驶着。
一周过去了,发布会带来的震动似乎还未平息,路上的行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讨论的还是那天礼嘉侯府上空那“亮如白昼”的奇景。
就在此时,前方的道路忽然被堵住了,马车缓缓地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程兰筠放下书,撩起车帘的一角向外望去。
只见前方不远处,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大概是车轴出了问题,横在了路中间,引得行人纷纷驻足围观。
而她们的马车,就这么不偏不倚地,停在了另一辆同样华丽的马车旁边。
两车并行,车窗对着车窗,像两个被并排停在车位里的、被迫社交的社恐。
程少商也好奇地凑了过去,顺着程兰筠的视线望去。
只见隔壁那辆马车的车窗半开着,窗边坐着一位红衣少女。
那少女生得明艳动人,眉宇间带着一股天生的骄矜与桀骜,此刻正满脸不耐烦地看着窗外拥堵的人群,仿佛多看一眼都脏了她的眼睛。
而在她对面,还坐着一个少年。那少年生得眉清目秀,穿着一身与他的年龄不太相称的、过于沉稳的深色衣服。
他低着头,正襟危坐,双手放在膝盖上,紧张得像个即将被夫子提问背书的学童,连头都不敢抬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