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红色的油漆，猩红醒目。
“为了上帝与皇帝。”
敞篷车厢里，挤满了头戴尖顶盔的步兵。
他们钢盔下的眼睛，还残留着朦胧的睡意，并没有对战争的热衷与渴望。
霍恩海姆的望远镜，扫过正在集结的部队。
一个匈牙利骠骑兵团，正在给战马戴上防毒面具，波黑山地旅的士兵们，则检查新型冲锋枪的弹匣。
更远处，伪装网覆盖的炮兵阵地，像是突然生长出的钢铁森林。克虏伯工厂研制的炮管，斜指向阴云密布的天空。
“根据帝国总参谋部提供的情报，异虫在维斯瓦河沿岸的巢穴，比预期的更为坚固。”
霍恩海姆询问道：“法金汉将军希望了解，贵国的重火力部队，是否配备了足够的重型臼炮？它们是攻坚战主力。”
“当然。”
奥匈上校的笑容，变得微妙起来。
他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带领观察员走向站台西侧，被帆布严密遮盖的区域。
六名持枪卫兵立正行礼。
帆布掀开的瞬间，霍恩海姆的瞳孔微微收缩，二十门造型狰狞的臼炮，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它们的口径，足以让成年男子弯腰通过。
“三百八十毫米口径，使用特制的穿甲燃烧弹。”
奥匈上校指着炮身上新铸的双头鹰徽，大声介绍道：“能在三公里以外的区域，击穿两米厚的强化混凝土，异虫也不在话下。当然，这要归功于克虏伯工厂提供的特种钢材，我们才能远超其他国家，研制出如此恐怖的武器。”
霍恩海姆的钢笔，再次舞动。
这些细节将出现在今晚的加密电报中，呈到皇帝陛下面前。
当他的的视线越过臼炮阵地，突然注意到一队穿着奇异制服的士兵，正从专用车厢里列队走出。
他们的防化服上，印着生物危害的标志，携带着类似火焰喷射器的装置。
“那是……”
“帝国理工学院的生物部队。”
上校压低声音，用十分神秘的语气说道：“针对异虫巢穴的净化装备，是帝国科学院的改良作品，具体参数属于绝密。”
霍恩海姆注意到，周围士兵都在刻意保持距离，远离那支部队。
等到了正午时分，奥匈政合国的集结规模，已达到令人窒息的密度。
霍恩海姆的笔记本上，已经记满十二页。
第四装甲集团军的坦克，罗列在停机坪旁，它们由各种奇形怪状的战车构成。
奥匈政合国和其他国家不太一样，他们并不认同主流的坦克和机甲，反而觉得装甲车才是战场上的霸主。
给车辆上配备机枪和火炮，就能让装甲车保持高速机动性的同时，拥有一定的火力。
依靠强大的数量，它们可以在战场上驱赶虫群，拉扯对方，创造出辉煌的战果。
伯斯坦机动火炮，朱诺维奇装甲车，以及大名鼎鼎的罗姆费尔装甲车，都是奥匈工业的结晶之作。
尤其是后两者，能在战场上保持40公里以上的速度，越野性能出色。
“这才是国家的凝聚力，科技的完美体现！”
奥匈上校的话语里，充满自豪。
他曾跟随霍申道夫男爵的使团，在泰勒尼亚参加过军事会议。
总参谋部里的将军，大多保持着泰勒人的傲慢，对奥匈军队持怀疑态度。
他们十分怀疑，多民族组成的“杂牌正规军”，是否能发挥出应有的战力，同仇敌忾。
毕竟，部分人种可是拥有语言和信仰的隔阂，联络起来非常不便。
……
霍恩海姆少校的临时住所，正对着铁路调度场。
整夜未停的汽笛声，像钝刀一样，搜刮着他的神经。
黎明前的至暗时刻，这位军人披着军装外套，坐在橡木书桌前。
煤油灯将他的影子，投在身后的墙壁上。
钢笔尖在官笺上悬停了片刻，终于落下第一滴墨水。
“致最尊贵的皇帝陛下。”
他的笔迹笔直规整。
“臣于奥匈帝国东部边境的科马罗姆观察站，谨呈如下报告。”
窗外爆发出引擎轰鸣声，一队装甲车驶过碎石铺就的广场，向前线赶去。
霍恩海姆起身，拉上厚重的绒布窗帘。
他抿了一口已经冷透的咖啡，继续书写自己的报告。
“奥匈政合国在十天的时间内，完成了第三、第七、第九集团军的战略集结，其效率远超我国总参谋部预期。”
钢笔在纸上沙沙移动。
“目前观测到的作战单位包括：十七个步兵师（含三个山地猎兵师），五个装甲师，八个重炮兵团，以及若干个特种作战单位。其装备现代化程度，已经达到我国二线集团军的标准，但是他们的作战理念，仍有不足之处。”
装甲车的数量虽然骇人，是帝国坦克部队的三十倍。
可是霍恩海姆总觉得，奥匈政合国的战术构想，没有经过炮火的洗礼。
因此，装甲车能在战场上发挥多大的作用，谁也不知道。
“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其新组建的‘生物部队’。”
霍恩海姆写下这行字后，又谨慎地划掉“生物”二字，改为“特种环境作战单位”。
作为职业军人，他的心里非常清楚，某些东西最好用模糊的语言包裹。
“该部队配备的武器装置，应该和生物化学相关。据奥匈联络官的暗示，这支队伍有清除‘巢穴’的特殊本领。建议帝国科学院的军械局，立即启动对应项目的研究。”
窗外传来整齐的踏步声，某个步兵团正在晨雾中行军。
霍恩海姆放下纸笔，走到窗前，掀开帘布的一角。
灰绿色的队伍犹如巨蟒一般，穿过城镇的主干道，士兵们的枪管上插着鲜花。
即使是凌晨，路边也挤满了送行的平民。
老妇人将圣像画举过头顶，年轻姑娘们向队列抛洒花瓣。
眼前的场景，令人振奋。
可是霍恩海姆的心底，却总有一丝不安。
三年前的法兰克福，他也见过类似的场景。
士兵辞别热烈的送别会，就会踏上残酷无比的战场，死在尸山血海中。
因为帝国高层的误判，让数万人的性命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