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团是中午到永明城的,参观了半日,在永明城住了一宿,次日一早又乘坐蒸汽明轮船离开永明城,开始了永乐大帝湾北岸诸城的旅程。
永乐大帝湾北岸是永明镇的重工业和军事工业中心。
其城市布局和产业规划,依然是李国助参考了上辈子那个时空,俄国在彼得大帝湾北岸的城市群。
第一站是景弘湾东岸的云樽城,对应的是乌苏里湾东岸的大卡缅,无论是位置还是产业定位都与大卡缅一样,是永明镇的船舶工业中心,重点建造大型军舰。
约莫5个小时后,轮船抵达景弘湾东岸,一座依山傍海又沿河的城郭映入眼帘。
“此处便是云樽城,”李国助指着前方介绍,“接下来我要带各位去参观一座干船坞。”
轮船靠岸后,李国助带使团众人前往最大的一座干船坞。
踏入坞区,一股浓重的木材与铁器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数百名工匠正在忙碌,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坞中央的巨大船体,一眼看呆了明朝使团众人。
这艘船的船体框架已然成型,龙骨粗壮如巨蟒,肋骨如弯曲的利刃般向上伸展,体量远超众人见过的任何船只。
阳光照射下,木质的船身泛着油光,已然铺设了大半的底层船壳木板严丝合缝,隐约能想见其下水后乘风破浪的雄姿。
“这是永明镇第一艘74炮舰,”
李国助语气中带着自豪,
“自去年八月开始建造,至今已造了六个月,如今船体框架主体完工,正在铺设底层船壳,最迟明年六月便可下水。”
汪裕走上前,伸手触摸着厚实的船板,沉声道:
“这般体量,比大明造过的最大的封舟都只大不小啊!”
李国助点头:“论体量封舟还勉强能比,但若论火力却是封舟远远比不上的。”
“哦,你说这船叫74炮舰,”
孙元化上前一步,带着质疑的目光问道,
“莫非此船真能载74门炮不成?可别都是小炮啊。”
“当然能载74炮,而且都是红夷大炮!”
李国助笑着解释,
“此舰采用两层贯通式主炮甲板加露天甲板辅助火力的布局。”
“下层主炮甲板配28门32磅红夷大炮,上层主炮甲板配28门18磅红夷大炮;”
“露天甲板的艉楼配14门9磅红夷大炮,艏楼配4门9磅红夷大炮;”
“这就已经是74门大炮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
“但为加强近战火力,露天甲板还要额外配备十几门32磅臼炮,发射葡萄弹与开花弹。”
“不过如今有了迫击炮,臼炮便可省去了,也能减轻船体负重。”
“32磅、18磅……这个‘磅’究竟是何意啊?”李士淳皱起眉头,不解地问道。
其他使团成员也纷纷附和,皆是满脸疑惑。
李国助正要解释,孙元化抢先开口:
“诸位大人有所不知,西夷火炮是以炮弹重量划分等级的。”
“32磅炮便是发射32磅炮弹的火炮,18磅炮是发射18磅炮弹的火炮……”
“按我大明度量衡换算,32磅约合24斤,18磅约合13斤,9磅约合7斤。”
众人闻言恍然大悟,杨景辰咋舌道:
“24斤重的炮弹,一旦命中,怕是任何舰船都难以承受。”
孙元化点头:
“正是如此,32磅炮射程远、威力大,乃是海战利器。”
“此舰两层主炮甲板共56门重炮,一轮齐射,足以摧毁任何来犯之敌。”
使团众人围着船坞细细参观,不时提出疑问,李国助与孙元化一一解答。
离开云樽城,蒸汽明轮船沿海岸向东南方航行。
傍晚时分,轮船抵达景弘湾口东岸的海马城。
此城对应的是乌苏里湾东岸的福基诺,无论是位置还是产业定位都与福基诺一样,是军事管制区,永明镇的所有正规军,包括陆军和海军都驻扎在海马城一带。
“这是海马城,是永明镇的一处都司卫所,所有战兵和水师皆驻扎于此。”
李国助介绍完,又颇有深意地道,
“军人在永明镇很受尊重,生活条件优渥,今晚我们会在武学设宴款待各位天使,让各位看看,我们永明镇的军人平日吃的都是什么。”
当晚的宴会上,孙元化如愿见到了科内利斯·雷耶斯,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宴会并未大操大办,没有山珍海味的堆砌,摆上案几的皆是永明镇军人日常的餐食:
一大盆炖得酥烂的牛肉,肉质鲜嫩不柴,汤汁醇厚;一盘清蒸海鱼,鲜味儿十足;
两碟清炒时蔬,脆嫩爽口;还有足量的白米饭、麦饼,以及一坛橡子酒,酒香清冽。
虽无奢华点缀,却胜在分量充足、食材扎实,热气腾腾地摆了满桌。
可就是这样一顿家常便饭,却让明朝使团众人暗自心惊。
汪裕夹了一块牛肉,入口软烂鲜香,心中不由得想起大明边军的境况,边镇将士常年吃的是掺着砂石的粗粮,能得半块腊肉已是幸事,更别提这般管够的牛肉与白米饭。
张可大曾掌兵部职方司,深知军饷克扣之弊,许多士兵甚至要靠劫掠百姓才能果腹,见此情形,不由得暗自叹息。
“李总兵,”
杨景辰放下筷子,语气中带着几分不以为然,
“军人戍边守土,本分而已,永明镇这般厚待,怕是有些逾矩了。”
“我大明向来以文制武,将士粮饷自有定制,如此优渥,恐易滋长骄奢之气啊。”
“杨大人所言极是。”
李士淳也附和道,
“这般餐食,即便是我大明的武官,日常也未必能享用。”
“军人待遇过高,一来耗费钱粮甚巨,二来恐使其忘乎所以,尾大不掉,于治理无益。”
汪裕虽未明说,但眉头微蹙,显然也认同二人的看法。
在大明,文臣居于主导,武将地位低下,粮饷被克扣乃是常态。
在他们看来,军人只需能打仗即可,无需这般优渥的待遇,否则有违“文尊武卑”的秩序。
李国助听着众人的微词,只是淡淡一笑,端起橡子酒抿了一口,并未多作争辩。
他心中清楚,大明以文制武、克扣军饷的积弊根深蒂固,这些文臣早已习以为常,多说无益,不如让事实说话。
一旁的袁可立见状,也只是摇了摇头,转而给使团众人添酒:
“诸位大人,尝尝这橡子酒,是永明镇特产,解乏暖身。”
“永明镇的规矩便是如此,军人抛头颅洒热血,保境安民,便该吃得饱、穿得暖,这是他们应得的。”
宴会过半,张可大放下酒杯,目光灼灼地看向袁可立:
“袁大人,永明镇在安州平原大破建奴主力,以大兵团野战克敌,实乃罕见大捷。”
“可惜我等无福,都未能亲眼见证那场战役,如今既是在都司卫所,不知可否为我等演练一番安州之战的情景?”
他此言一出,使团众人顿时来了精神。
汪裕、李若琏等人都纷纷颔首,眼中满是期待。
袁可立闻言,爽朗一笑,朗声道:
“诸位天使远道而来,自然要让各位亲眼见识永明军的战力。”
“明日一早,我便在城外平原设场,复盘安州大捷的会战阵形,让各位看看,我军是如何以火器与阵形,大破奴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