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卫谷外的峰峦之巅，罡风如无形的利刃，猎猎掠过，将两人的墨袍掀得翻飞作响，衣袂摩擦间尽是凛冽之意。
一名体态丰腴的黑衣人斜倚在块青灰色巨石上，那青石表面覆着层薄霜，却似半点没影响他的闲适。他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腰间储物袋，袋身暗纹在风中若隐若现，纹路里仿佛藏着数不尽的乾坤。
不远处，另一名身形高瘦的黑衣人却如困兽般来回踱步，墨袍下的双肩绷得笔直，仿佛随时要出鞘的剑，目光更是黏在谷内方向，每一次抬眼都带着难以掩饰的焦灼。
“师弟，你就不能安分坐会儿？”胖黑衣人终于打破沉默，声音裹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像是在说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咱们的差事是守好这隔绝阵法，你总往谷里瞟，难不成还能盯出朵花来？”
高瘦黑衣人猛地顿住脚步，转身时衣摆划出一道急促的弧线，语气里的焦灼几乎要溢出来：
“师兄您倒沉得住气！上头的命令哪只‘维持阵法’这么简单？这阵只能拦得住消息传出去，可拦不住人踏出来啊！万一真有人敢破阵界，接了外头的讯息，咱们回去怎么交代？您就没想过后果吗？”
“后果？”胖黑衣人嗤笑一声，指尖微动，从储物袋里拎出只油光锃亮的烤鸡腿，金黄的外皮泛着诱人的光泽，滚烫的油汁顺着指缝往下滴，落在青石上瞬间凝成细小的油珠。
“那些人这几日乖得像温顺的猫，你见谁踏出过半步？上次派去传话的人，早把利害说透了，只要他们不傻，就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没瞧见连营生都主动砍了一半？”
他狠狠咬下一大口，酥脆的外皮在齿间碎裂，浓郁的肉香混着香料的气息在风中散开，引得周遭的空气都添了几分暖意。
他索性往后一躺，枕着手臂望着头顶的流云，语气越发散漫：“执行差事是要尽心，但也得分时候。对方都懂进退了，何必盯得这么紧？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才是正理。”
“师兄！”高瘦黑衣人急得往前凑了两步，刻意压低了声音，却掩不住语气里的急切，“咱们好不容易才争来这差事，干好了说不定能得个进‘那地方’的机会！您可不能这般懈怠！真要是能进阶尊者，至少能延寿千年，到时候再享清福也不迟啊！”
胖黑衣人嚼着鸡肉，眼神里满是不加掩饰的不屑，连吞咽的动作都慢了几分：“进‘那地方’？就算这差事办得再漂亮，也轮不到咱们。你知道秦天吧？”
“知道！前魔王峰峰主啊！”高瘦黑衣人的眼睛瞬间亮了，语气都雀跃起来，像是抓住了希望的光，“听说就是因为差事办得好，才被特批进了‘那地方’！只要咱们肯拼，说不定下一个就是你我！”
话没说完，就被胖黑衣人一盆冷水浇得透心凉：“什么差事办好？他能进去，全靠他师祖在‘局中局’的脸面！”
胖黑衣人放下鸡腿，从储物袋里摸出块素色布巾，慢悠悠擦着指尖的油迹：“上头有人好办事，这个道理你都不懂？你呢？祖上三代连个修炼者都没有，这种天大的好事，轮得着你？”
高瘦黑衣人的肩膀瞬间垮了下来，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面罩下的脸色定然难看到了极点。他何尝不知道自己身份低微，正因如此，才特意软磨硬泡，邀这位“有背景”的师兄一同前来。
他快步凑到胖黑衣人身边，腰杆不自觉地弯了几分，语气放得极软，还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
“所以我才跟您来啊！师兄您祖辈在‘局中局’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将来您真有机会进‘那地方’，别忘了替小弟美言几句。”
说着，他挺起胸膛，在胸口重重拍了两下，语气里满是恳切：“师兄放心！盯梢、守阵这些活儿，全交给我！您只管歇着，保准出不了半分岔子！”
胖黑衣人抬眼扫了他一眼，指了指身旁的空地，语气缓和了些：“坐吧。你的心意，师兄懂。既然你这么实在，我也跟你交个底。”
高瘦黑衣人一听有戏，忙不迭地坐下，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生怕惊扰了这难得的机会。
“我祖辈在‘局中局’里是有些脸面，但也没你想的那么厉害，至少想直接把我送进‘那地方’，没戏。”
高瘦黑衣人刚沾到青石的屁股猛地弹了起来，眼神里的急切几乎要化作实质，嘴唇动了动，却没敢打断。
“别急，听我把话说完。”胖黑衣人按住他的胳膊，指尖的力道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语气却依旧慢悠悠的，“这次差事虽不能直接让咱们进‘那地方’，但只要我家里帮着活动活动，能得实打实的好处。等这次行动结束，大陆上的势力必定要重新洗牌，到时候我挑个好势力入主，再借着‘局中局’的势力往上爬。等坐上大陆之主的位置，不出五十年，自然能凭这个身份进‘那地方’！”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里添了几分志在必得的得意，指尖还轻轻敲着膝盖，仿佛那至高的位置已是囊中之物。
高瘦黑衣人浑身一震，声音都有些发颤，带着难以置信的期待：“师兄……那我呢？我能跟着您吗？”
胖黑衣人像是早料到他会这么问，语气随意得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这还不明白？等我进阶灵尊，只需稍稍活动，把你接进‘那地方’，还不是小事一桩？”
“真的？！”高瘦黑衣人瞬间激动起来，猛地站起身，对着胖黑衣人深深行了个标准的弟子礼，腰弯得几乎要贴到地面，语气里满是感激与决绝，“那真是多谢师兄！您放心！就算将来我也晋了灵尊，也甘愿做您的马前卒，这条命，从今往后就交给您了！”
胖黑衣人满意地点点头，挥了挥手，语气又恢复了之前的慵懒：“行了，有心就好。你既然这么上心，就按你说的，去盯紧点，别在关键时候出篓子。记住，我跟你说的这些话，半个字都不能往外漏。否则，轻则废了修为，重则丢了性命，明白吗？”
“师弟明白！”高瘦黑衣人又躬身行了一礼，这才揣着满心的欢喜转身，脚步都比之前轻快了不少，连走向阵界边缘的背影，都多了几分干劲十足的挺拔。
可他刚走没几步，身后的胖黑衣人却缓缓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对着他的背影不屑地撇了撇嘴，心底冷嗤：真是个天真的蠢货。进“那地方”的机会要是这么容易得，哪还轮得到你？
他重新拿起鸡腿，咬下一口，眼神却渐渐沉了下来。他岂会不知这师弟的心思？无非是想等自己打下势力根基后，再借着他的名头抢大陆之主的位置，最后踩着他的肩膀进 “那地方”，算盘打得倒精，可惜太蠢。
这么多年，“局中局”若真能随心所欲拿下所有晋升名额，哪还会让秦天那种“外人”占了位置？还不是因为那该死的规矩，执法者不得干涉九大势力的争斗。
这次若不是陈落凡先破了规矩，逼得“局中局”不得不出手整顿，那空出来的势力之主位置，根本轮不到他们这些边缘人染指。
更何况，就算他真能凭着大陆之主的身份进“那地方”，没了家族在“局中局”的硬撑，也顶多是个没权没势的编外人员，能不能在里面活下来都难说，哪还有精力顾别人？
他嚼着鸡肉，眼底闪过一丝冷光：不过，也不会让你白忙活几十年。等我走后，跟家里打声招呼，给你个小势力的位置混混，至于能不能往上爬，能不能进“那地方”，就看你自己的命了。
罡风又起，吹得他的衣摆猎猎作响，远处高瘦黑衣人的身影在崖边来回移动，像个不知疲倦的哨卫，每一次驻足远眺，都透着几分对未来的憧憬。
胖黑衣人眯起眼，咬下最后一口鸡腿，将光秃秃的骨头随手丢进崖下的云雾里， 骨头坠下去，瞬间便没了踪影，仿佛从未存在过。
他望着高瘦黑衣人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只觉得这枯燥的守望日子，倒也没那么难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