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里斯不着痕迹地踱步到二人身边，将盘子递到爱德华面前，嫌弃地皱了下鼻子：
“少空腹喝那么多酒，尝尝这个杏仁饼干。一会儿要是醉醺醺闹着要去骑马打猎，怕是要成为今晚最大的笑柄。”
爱德华挑了挑眉，也不推辞，拿起一块饼干塞进嘴里，酥脆的口感中和了香槟的甜腻。
“替我谢谢海西，也就她还记得我这个新郎还在饿肚子。”
西里斯瞥了他一眼，反驳道：“少废话，这是我的好意，你谢谢我就够了！”
爱德华手下动作不停，才不会相信西里斯这个直男会想到这些，却也没有再揪着不放。
他嚼着饼干，目光追随海西移动的方向，直白地询问：“乔治那只狡猾的公孔雀，一直围着海西打转，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西里斯也拿起一块饼干，在两人身边的廊柱上倚定，慢悠悠道：“能有什么事？马博罗公爵一会儿介绍小女儿爱莉艾诺和海西互相认识，乔治提前过来通风报信呢。”
他咬了一口饼干咽下，继续说道：“乔治说自己妹妹被宠得有些娇纵，怕失礼，想让海西多担待。”
“ 恐怕不只那么简单。” 托马斯下意识预判的话语，立刻引来身边两人的重视。
他无奈地看向爱德华和西里斯解释，“马博罗公爵最近为爱莉艾诺选了门婚约，对方是新晋封的格雷伯爵，借着今天的婚礼，怕是要让两人正式见个面。”
“格雷伯爵？”爱德华动作一顿，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蹙，“就是那个靠上个月在西班牙的对法战争军功晋升的那个？”
他确实在最新的晋升名单中见过这个名字——军功贵族虽有实力，却始终带着几分“圈外人”的生涩，马博罗公爵愿意将女儿嫁过去，显然是另有考量。
西里斯点点头：“正是他。若是两人相看顺眼，圣诞节前就要正式公布婚约了。”
“西里斯，乔治那家伙，肯定是想让海西帮他打圆场。”爱德华不客气地把最后一块饼干占为己有。他太了解乔治的性子，看似跳脱，实则最会找靠谱的人求助。
西里斯眉头紧蹙，担忧刚刚从战场回来的格雷伯爵言语冲撞了妹妹。
托马斯拍了拍西里斯肩膀，宽慰道：“格雷伯爵不傻，他要融入顶级贵族圈，就不会得罪威廉。听说他素来欣赏聪慧通透的淑女，海西的谈吐见识，未必入不了他的眼。”
西里斯摇摇头，拿起一杯香槟，猛灌一口：“我才不稀罕他是否欣赏海西，我只担心海西受了委屈。”
托马斯对于“关心则乱”的弟弟和西里斯习以为常，轻笑：“瞧，海西不是把所有人分寸都拿捏极好吗？”
舞池对面，巨大的落地窗前，海西本在百无聊赖地倾听乐队卖力演奏，乔治轻咳两声，低声提醒：“海西，我父亲他们过来了。”
海西微微颔首，嘴角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优雅地转身。
一道沉稳的脚步声在面前停下，马博罗公爵和蔼地朝海西微微点头，和蔼地开口：“海西小姐，晚上好。”
海西淡定地收起折扇，微微屈膝，裙摆如花瓣绽放，优雅轻盈：“马博罗公爵，晚上好。”
“不要这么客气。”马博罗公爵抬手示意她起身，眼底满是长辈般的温和，“我说过，你随威廉叫我舅舅就好。”
海西举止优雅得体，这次苏格兰狩猎之旅，对儿子照顾有佳，还缓和了儿子与艾莉亚的关系，他自然要有所回报。
“是的，舅舅。也请您叫我海西就好！”海西眉眼舒展，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仿佛如此亲近的称呼一位公爵，并没有任何值得受宠若惊的地方。
马博罗公爵满意地含笑侧身让开半步，引荐身边的两人：“来，我给你介绍。这位是我的小女儿爱莉艾诺.斯宾塞，还有格雷伯爵。伯爵在对法战场上立了大功，是新晋的勋爵，你想必也听过他的名号。”
海西选择先看向爱莉艾诺，微微颔首，开口：“爱莉艾诺.斯宾塞小姐，晚上好。”
面前金发碧眼的娇俏美人儿一袭蓬松千层粉色缎面礼服，坠满了粉色的尖晶石和珍珠，蓬松的卷发垂落耳边，与浑圆的珍珠耳坠相得益彰。
爱莉艾诺小巧的下巴微微扬起，不太情愿地开口：“晚上好，海西.班纳特小姐。”
她碧绿的眼眸流转，无视不停使眼色的乔治，直白地评价：“听说你出自男爵府？能够嫁入卡文迪许家族，成为威廉表哥的未婚妻，实在是太过幸运。”
海西轻笑出声，却不马上回复，而是直接偏转目光落在格雷伯爵身上。
她再次轻轻提起裙摆屈膝，轻声问好：“格雷伯爵，幸会。”
格雷伯爵黑发棕眸，身形高大健硕，深色礼服衬得肩宽腰窄，眉宇间隐隐透出战场的肃杀和血腥味。
格雷伯爵颔首回礼，没有多余的寒暄：“海西小姐，幸会。”
见海西不曾回答她的问题，爱莉艾诺嘟起了嘴唇，正要继续穷追不舍地追问，却被海西温柔淡定地回复堵了回来。
海西待站直身体，立刻偏头回复：“亲爱的斯宾塞小姐，你太慷慨了。”
她笑得温柔甜美，语气中不见丝毫愠怒，继续详细解释道：
“事实上，我是珍珠男爵西里斯.班纳特的妹妹，严格来说不算男爵府出身，只是出身普通乡绅家庭。与威廉订下婚约，确实幸运至极，威廉也幸运至极。”
这话不卑不亢，既纠正了误解，又没有丝毫讨好或辩解，听起来也没有锋利的反击意味，反而透着一种“双向奔赴”的从容。
爱莉艾诺愣了愣，似乎没料到她会这样回应，原本准备好的后续调侃瞬间堵在了喉咙里，脸色微微泛红，竟一时不知道该接什么。
“对极了，海西小姐和威廉表哥，天作之合，般配极了！”乔治不给妹妹任何后续纠缠的机会，主动跳出来打圆场，让爱莉艾诺不得不偃旗息鼓。
马博罗公爵欣慰地看向乔治，觉得让他跟在威廉身边是多么正确的选择，谁能想到原来桀骜不驯，四处嘲讽别人的乔治，如今也能这般顾全大局！
很快，马博罗公爵就借口离开，将空间留给了几个年轻人。一时间空气中多了几分微妙的安静。
“爱莉艾诺小姐的礼服真漂亮，粉色尖晶石和珍珠的搭配，衬得你像春日里的蔷薇花。”海西西轻摇折扇，细细打量，真诚地赞叹道。
她特意挑了少女感兴趣的话题，既不刻意讨好，又能自然拉近距离。
乔治在一边听得感动莫名，海西果然是好人，没有因为爱莉艾诺刚刚的小挑衅就撒手不管。
爱莉艾诺眼睛亮了亮，显然很受用这个夸赞，下巴微微收起了些，矜持地炫耀道：“这是父亲特意让人从巴黎定制的，尖晶石是去年在地中海帮我收集的。”
说着，她拨了拨裙摆上的宝石，别扭地补充道，“既然你叫父亲舅舅，就是一家人，你叫我爱莉艾诺就好，我叫你海西吧。”
乔治立刻趁热打铁，笑着搭话：“伯爵大人，你在西班牙的时候，有没有见过地中海的风景？那里是亚洲通往欧洲的重要贸易线。”
他努力把话题引向两人的共同点，给格雷伯爵创造机会。
格雷伯爵对于与斯宾塞家族的联姻，乐见其成，自然给面子的接过话头。
“地中海的海岸线很长，战时匆忙，只来得及瞥几眼，却印象深刻。海色澄澈，如最纯粹的蓝宝石一般。”
爱莉艾诺脸颊微微泛红，偷偷抬眼瞄了格雷伯爵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小声道：
“我还没离开过英格兰，只听父亲说过那边的风土人情。”
对于父亲提出的联姻，她还没有认真考虑过，也带着几分懵懂好奇。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搭话，语气里少了几分娇纵，多了些少女的羞涩。
海西悄悄给乔治使了个眼色，继续引导：“格雷伯爵在战场上定然见过不少奇景吧？不如给大家讲讲那边的风土人情。”
她把话题完全抛出，自己则退到一旁，偶尔点头附和，绝不抢风头。
格雷伯爵颔首，缓缓开口：“战场多是艰苦，谈不上奇景。不过西班牙的小镇倒是有几分特色，白墙红瓦，还有随处可见的橘子树，春天的时候花香能飘满整条街。”
他没有讲血腥的战事，反而挑了些温和的见闻，显然是顾及到爱莉艾诺的少女心性。
“橘子树？”爱莉艾诺抬起头，眼里满是好奇，“是结满黄橘子的那种吗？我在画册上见过，是不是真的像小灯笼一样挂在树上？” 她彻底忘了刚才的别扭，语气里满是期待。
“正是。”格雷伯爵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这是他第一次露出笑意，“成熟的时候，满树金黄，确实像挂满了小灯笼。”
乔治在一旁偷偷松了口气，给海西递了个“多亏你”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