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爱德华那个笨蛋,到底是怎么跟你说的?是他语气太强硬,逼你别插手玛丽的事?还是他直愣愣要求你别耍手段,反倒惹恼你了?”
托马斯垂眸看着对面笑意盈盈、故意转移话题的海西,心底忍不住轻叹了声。
昨天爱德华来找他问路易的事时,他其实没真的生气——好吧,或许有那么几分不悦。不悦爱德华为了外人(说到底还是为了海西的顾虑),就急匆匆跑来找他“提前打预防针”;
更不悦海西总能精准预判他的心思,像提前布好了网,让他那些考量都落了空,忍不住生出点恼羞成怒的挫败。
“海西,你在转移话题。”托马斯的语气沉了下来,没等她再开口,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不算重,却让她手里的水杯晃了晃,热水险些泼洒出来,
“我在问你,是不是把玛丽当成了班纳特家与贵族联姻的第一步棋子?”
海西皱眉,却并没有挣扎,无奈地开口:“托马斯你抓疼我了。“我可不想等会儿看到威廉骑马回头时,撞见你攥着我的手腕。”
她顿了顿,继续自嘲道:“到时候他要是跟你动手互殴,我们都会成了笑话。松手好吗?”
托马斯手指的力道明显松了些,却并没有放手,反而拉着她的手腕放到了桌下。
海西嘴角抽搐,不再和他讲道理,手腕灵活地一伸一缩,翻转间,就顺利地脱离他手掌的控制。
“我和西里斯对姐妹们的婚约并没有太多利益的考量。”海西没有犹豫地开口,又抬手示意托马斯不要插言等她把话说完。
“家族联姻带来的势力和利益自然是重要的,然而没有人能够保证这是一份只赚不赔的买卖。玛丽这件事,不过是未雨绸缪,并不代表我和西里斯就看上了路易这家伙,要不要和他联姻,要看我姐姐玛丽到意思。”
她叹了口气,摸了摸手上爱德华送的青金石珠串,继续解释道:
“我不知道爱德华具体如何和你说的。他这个人总是心软,爱操心,怕是想把这个好姻缘帮我们家留下来。
你不用太在意,如果你有其他安排,尽管去和路易说,让路易自己选择,我绝不出手阻拦。”
托马斯挑眉不相信地看了海西一眼,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怀疑道:
“你确定吗?路易那家伙,对你没有爱慕,却是把你当做生死好友,你说的话,比我这个远亲表哥管用一百倍。”
“噗嗤...你这是嫉妒了?觉得路易和爱德华喜欢听我的?”海西不客气地调侃对方,见托马斯脸上黑气都浓了起来,又赶紧安抚:“他们两个都信服你,爱德华心里你这个大哥才是最重要的人,我不过是偶尔查缺补漏。”
托马斯的脸色稍缓,却还是没完全松口,指尖在怀表盖上轻轻敲了敲:“我暂时没有安排路易联姻的企图。我打算观望一段时间……”
海西抬眼,目光清亮地看向他,直接点破他的顾虑:“你是在等莱比锡战役的结果,还是想等到反法联盟彻底击败法国皇帝?”
托马斯挑了挑眉,暗自叹息威廉找到了一个绝佳的伴侣,对事物的判断精准冷静。
海西暗叹托马斯果然“不见兔子不撒鹰”,轻轻摇了摇头,不客气地打破他的筹谋:
“别等了。法国局势短期内稳不下来……就算拿破仑真被赶回科西嘉岛,奥尔良公爵暂时掌权,这局面也撑不了多久。欧洲大陆的动荡,还得持续些日子。”
托马斯没立刻回答,手指突兀的将怀表盖合上,那沉默里的笃定不言而喻——显然没把海西的提醒放在心上。
“未必。”他终于开口,语气带着对旧贵族势力的信心,“奥尔良公爵筹备多年,背后有不少法国保守旧贵族支持。只要拿破仑在反法战役中败北,他完全能迅速建立新政权,稳住局面。”
海西听完,反而轻轻摇了摇头,说出的话语和敲击桌面的声音一样的冰冷:
“建立政权容易,让政权存续才难。法国上下早就被革命思想洗过一遍了,单靠旧贵族的力量,根本压不住新兴资本势力的反扑。到那个时候,别说稳定,怕是新的动荡来得更快。”
两人正各执一词,车厢突然被外面的喊声打断——乔治的大嗓门隔着车窗传进来:“前面驿站就要到啦!终于能歇脚喝口热的了!”
话音刚落,车窗就被轻轻敲了两下。海西转头看去,只见威廉勒着马站在窗边,目光先落在她身上,随即扫向对面的托马斯,嘴角勾着点似笑非笑的弧度,语气听不出情绪:“托马斯勋爵,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上了海西的马车?”
托马斯见状,也不再纠结时局,起身整理了下外套,对着威廉颔首示意,便弯腰下了马车——路过威廉身边时,两人目光短暂交汇,空气中莫名多了点无声的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