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志强中弹昏迷的消息像野火一样传遍了茶园市司法系统。
不同的人对此有不同的反应:普通干警大多震惊而困惑,中层干部忧心忡忡,而少数高层官员则表现得异常平静,仿佛早有预料。
在省高院,副院长奚宗明的办公室整日紧闭。
秘书对外称副院长“身体不适”,但有心人注意到,奚宗明的专车当天曾出现在省公安厅附近。
林正刚坐镇茶园市纪委临时指挥中心,面前摊开着全市法院系统的组织结构图。他的手指轻轻敲打着“周宏伟”这个名字,眼神深邃。
“林书记,医院传来消息,奚志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仍在昏迷中,医生说不确定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李静报告道。
林正刚点头:“加派便衣看守,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接触奚志强。”
“包括法院系统的人?”
“尤其是法院系统的人。”
林正刚语气坚决:“另外,我要见周宏伟。”
一小时后,茶园市中院常务副院长周宏伟来到指挥中心。这位五十五岁的资深法官举止稳重,面带忧色。
“林书记,没想到我们法院系统会出这么大的问题,我作为常务副院长有责任。”
周宏伟一见面就主动检讨。林正刚示意他坐下:“周副院长,我今天请你来,是想了解法院系统的日常运作情况。奚志强住院期间,由你主持全院工作,希望你配合我们的调查。”
周宏伟叹了口气:“说实话,我对奚志强的某些做法早有疑虑,也曾在党组会上提出过不同意见。但他是院长,又是一把手,很多事我也无能为力。”
“比如哪些事?”林正刚问。
“比如一些重要案件的干预批示,人事任免上的独断专行,还有财务支出上的不规范。”
周宏伟谨慎地选择着措辞:“但我必须强调,这些都是我的个人观感,没有实质证据。”
林正刚若有所思地点头:“听说你和奚志强共事超过十年了?”
“整整十二年。”
周宏伟回答:“他从县法院调来的时候,我们还是同级,后来他晋升得快一些。”
“那你应该很了解他的工作习惯和交际圈。”
林正刚看似随意地问道,“据你所知,奚志强有没有特别信任的助手或者习惯存放重要文件的地方?”
周宏伟眼神微动:“林书记,您这是在调查我吗?”
“只是例行了解情况。”
林正刚面色平静,“当然,你可以不回答。”
周宏伟沉默片刻,最终开口:“奚院长有个习惯,重要文件都会准备双份。我知道他在法院办公楼和家里都有保险柜,但具体放什么,我就不清楚了。”
问话结束后,林正刚让陈宇送周宏伟离开。
“林书记,您觉得周宏伟可信吗?”
李静问。林正刚没有直接回答:“让调查组重点查两个方向:一是周宏伟与奚志强的真实关系;二是核实奚宗明是否真的预订了机票。”
“您怀疑周宏伟可能和账本失踪有关?”
“在真相大白前,我怀疑每一个人。”
林正刚目光深邃:“特别是那些表现得太完美的人。”
阳风在关押点恢复了自由。
当他走出那栋二层小楼时,发现迎接他的是省纪委的车辆和一位意想不到的人——省高院副院长奚宗明。
“阳风同志,让你受委屈了。”
奚宗明热情地握住阳风的手:“我代表省高院向你道歉,是我们监管不力,导致茶园市法院系统出现这么严重的问题。”
阳风谨慎地回应:“奚副院长言重了,这只是个别害群之马的问题。”
奚宗明摇头叹息:“奚志强是我的远房堂弟,他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也有失察之责。我已经向省委提出自请处分。”
阳风观察着这位省高院副院长。奚宗明大约六十岁年纪,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言谈举止间透着高级官员的威严,但眼神中似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奚副院长,您怎么亲自来茶园市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省高院必须高度重视。”
奚宗明表情严肃:“林正刚书记亲自坐镇,我们法院系统更要全力配合。”
两人乘车前往市区。路上,奚宗明看似随意地问:“阳风同志,听说你们在调查过程中发现了一本重要账本?”
阳风心头警铃大作,但表面不动声色:“有些线索,但还没找到实质证据。”
“哦?”
奚宗明似乎很感兴趣:“是什么样的账本?涉及哪些人?”
阳风避重就轻:“只是一本普通的工作笔记,具体内容还要进一步核实。”
奚宗明若有所思地点头,不再追问。将阳风送到市纪委门口后,奚宗明说:“我这次来茶园市,除了配合纪委工作,还要暂时主持全市法院系统的教育整顿。阳风同志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找我。”
看着奚宗明的车子远去,阳风眉头紧锁。这位省高院副院长的出现太过突然,态度也太过热情,让他心生疑虑。进入指挥中心,阳风见到林正刚,第一时间汇报了与奚宗明会面的情况。
林正刚听后冷笑:“他的动作倒是快。不过这样也好,主动跳出来比躲在暗处容易对付。”
“林书记,您认为奚宗明真的涉案吗?”
“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奚志强多年来向奚宗明输送的利益超过千万。”
林正刚递给阳风一份文件,“这是初步核查结果。”
阳风翻阅文件,越看越是心惊。不仅有资金往来记录,还有奚宗明干预茶园市法院具体案件的证据。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直接对奚宗明采取措施?”
“因为还有一个关键问题没解决。”
林正刚目光深沉:“奚宗明上面是否还有人?这笔庞大的利益最终流向了哪里?我们必须放长线钓大鱼。”
就在这时,李静急匆匆进来:“林书记,阳组长,有重大发现!”
她递过一叠照片:“这是我们对废弃工厂周边监控的排查结果,发现案发当天有一辆黑色轿车在附近出现,车牌属于市法院。”
阳风仔细查看照片,虽然画面模糊,但可以辨认出驾驶座上的人影:“这是...周宏伟的专车?”
“没错!”
李静激动地说:“而且时间点正好是账本失踪前后。”
林正刚立即下令:“秘密监控周宏伟,但不要打草惊蛇。同时,全力查找那本失踪的账本。”
深夜,茶园市人民医院重症监护室外,两个便衣警察正在值班。走廊尽头突然出现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医生,推着医疗车向监护室走来。
“对不起,这里不能进。”
便衣警察拦住医生。医生出示工作证:“我是来换药的,奚志强的手术伤口需要处理。”
便衣警察检查工作证后放行。医生进入病房,关上门,走向病床上的奚志强。病房内只有医疗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医生站在床前,凝视着昏迷的奚志强,缓缓从医疗车中取出一支注射器。
就在他准备将注射器刺入奚志强的输液管时,病房门突然被推开,阳风带着几名警察冲了进来。
“周副院长,住手!”
阳风大喝。医生身体一僵,缓缓摘掉口罩,露出周宏伟苍白的脸。
“阳组长,你误会了,我只是来检查病人的情况。”
阳风走上前,拿起那支注射器:“用含有高浓度钾的注射液来检查病人情况?”
周宏伟面色惨白,突然向门口冲去,但被警察制服。
审讯室里,周宏伟面对证据,终于崩溃。
“是奚宗明指使我的。”
他哽咽道:“奚志强中枪后,奚宗明担心他醒来会供出所有人,命令我找机会灭口。”
“账本在哪里?”
阳风问。
周宏伟摇头:“我不知道。那天我确实去了工厂附近,但到达时混乱已经结束,账本不见了。”
“你为什么要听命于奚宗明?”
“他手上有我的把柄。”
周宏伟痛苦地闭上眼睛:“五年前,我儿子开车撞人逃逸,是奚宗明帮忙摆平的。从那时起,我就成了他的傀儡。”
阳风与单向玻璃后的林正刚对视一眼,继续问道:“奚宗明上面还有什么人?”
周宏伟茫然摇头:“我不清楚,但奚宗明曾经说过,在省里乃至京城,都有他们的人。”
审讯结束后,阳风向林正刚汇报:“周宏伟交代的内容与我们已经掌握的情况基本吻合,但他似乎真的不知道账本下落。”
林正刚沉思片刻:“账本的下落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不过现在有了周宏伟的证词,我们可以对奚宗明采取行动了。”
就在这时,林正刚的手机响起。接完电话,他面色凝重地对阳风说:“最新消息,奚宗明一个小时后将在省城机场乘坐国际航班离开。”
阳风一惊:“他要外逃?”
林正刚看了看表:“来得及拦截。我立即联系省公安厅,请求封锁机场。阳风,你带一队人马上赶往省城机场。”
“是!”
一小时后,省城国际机场出发大厅,奚宗明戴着墨镜,提着简单行李,快步走向VIp通道。他不断看表,神色焦虑。通过边检时,工作人员仔细检查他的护照,然后抬头看了他一眼:“对不起,奚副院长,您的护照有点问题,请跟我到办公室核实一下。”
奚宗明脸色顿变:“什么问题?我这是外交护照,有免检权!”
工作人员面色不变:“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奚宗明环顾四周,发现几名便衣警察正从不同方向靠近。他心知不妙,突然推开工作人员,向登机口狂奔。
“拦住他!”阳风带人从侧面冲出,截住奚宗明的去路。
奚宗明见无路可逃,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把小手枪,劫持了身旁一名旅客:“都别过来!否则我开枪了!”
机场顿时大乱,旅客惊慌四散。阳风示意同事们不要轻举妄动,自己上前一步:“奚副院长,冷静点!你这样做只会罪加一等!”
奚宗明情绪激动:“你们不懂!我不是为自己!我背后的人你们惹不起!”
“不管是谁,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阳风缓缓靠近,“放下武器,争取宽大处理。”
奚宗明狂笑:“宽大处理?我做的事情够枪毙十次了!既然逃不掉,那就一起死吧!”
就在他要扣动扳机的瞬间,阳风猛扑上前,与他扭打在一起。枪声响起,子弹打穿了天花板。
其他警察一拥而上,瞬间制服了奚宗明。
被戴上手铐时,奚宗明面色惨然,对阳风惨笑:“你们赢了这一局,但游戏还没有结束。那本账本会要了很多人的命...”
阳风皱眉:“账本到底在哪里?”奚宗明神秘一笑:“在一个你们绝对想不到的地方。等它再次出现时,整个光东省都要震动!”
押走奚宗明后,阳风心情沉重。虽然抓住了主要嫌疑人,但关键证据账本仍然失踪,而奚宗明暗示的更大保护伞更是让人不安。
这时,他的手机响起,是李静打来的:“阳组长,医院传来消息,奚志强醒了!他说要见林书记,有重要事情交代!”
阳风精神一振:“我马上赶回茶园市!”案件似乎迎来了转机,但阳风内心清楚,真正的较量可能才刚刚开始。
那本失踪的账本,就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引爆整个光东省的政坛。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此刻在茶园市某个不起眼的居民楼里,一个神秘人正翻看着那本让无数人搜寻的账本,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