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感觉，就像一盆刺骨冷水兜头浇下，浇灭初春刚带来的那一丝暖意。
连带着他眼底的光，也一并熄灭。
房间里面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男人漆眸淡漠地垂下，神情辨不出喜怒，仿佛又回来了从前那副冷冰冰近乎没有人情味的样子，浑身上下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冷感。
老太太愣愣看着他。
心想完蛋，打击过头了。
她对他的承受能力有一定理解，所以才会这样刺激他，却没想到......她的孙子，在感情上竟如此不堪一击。
在商场上那副游刃有余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劲呢。
拿出来用在感情上也好。
“小堰......”
“您说的对。”贺时堰平静无波的眼神落在老太太的身上，但只停留了一瞬。
他转身，“我累了，先去休息了。”
“时间太晚，您住下吧。”
“小堰。”
老太太紧了紧手指，叫住贺时堰。
她自己经历过一段失败的感情，一段失败的婚姻，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要对别人的感情保持悲观轻视态度。
虞茵她今天见到了，是个很好的女孩子，而她的孙子，固执地等了对方十年。
他们若能走到一起，未来一定是令人向往且美好的。
打击并不是为了让他一蹶不振，而是想让他燃起奋进心。
太过在乎就会有顾虑，就会畏手畏脚。
所以她的孙子面对虞茵，拿不出在商场上的那副态度。
自己惹生气的自己哄。
她小心翼翼开口：“你知道奶奶不是那个意思。”
男人顿下脚步，低低“嗯”了一声。
“可您说的是事实。”
他回头，薄唇淡淡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笑意勉强。
“是......”老太太哑言，脑子飞速运转，转了几转，紧接着说：“事实个屁。”
“你不了解别人难道还不了解我吗，我现在可是茵茵的死忠粉，看到她总是维护别人我生气我嫉妒我吃醋不行啊。”
贺时堰神情一怔：“？”
“感情无论亲情友情爱情什么情，都离不开占有欲。”
老太太说：“虽然呢咱俩对茵茵的感情不是一个概念，但当我意识她心里有你时，心里难免想争个高下顺便给你添添堵。”
最后这句话老太太其实说的半真半假。
她觉得虞茵要真喜欢她孙子，她高兴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争风吃醋。
她又不是那些个傻不愣登的年轻人。
“心里有我？”男人轻轻抬眸，喃喃，语气不可置信一般。
“当然了，我说你们一点进展都没有，你信？”
贺时堰沉默：“......”
信与不信暂且不谈，而是他本身就那样认为。
有什么进展。
老太太：“她不记得你，但现在你们是关系亲近的朋友，没错吧。”
“......嗯。”
“从陌生人到朋友，怎么不算进展。”
“......”
“茵茵说你们几乎每顿饭都在一起吃，我讲句实话噢，这放在女生里，闺蜜和老公都不一定能做到，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忙，不可能时时刻刻待在一起。”
“但是你们呢，家离得近，一日三餐一起吃，公司她跟着你去，你工作她画画，除了晚上不在一张床上睡......”
“你们的关系已经够特殊了。”
老太太摇了摇头，看着他。
这表情就像是在说。
知足吧。
贺时堰皱了皱眉，抿起唇：“她有在学做饭，也不需要我每天当模特。”
这样的日子，已经进入尾声。
老太太：“今天小虞是不是给你买了十几件衣服。”
“是。”贺时堰言简意赅解释了下那件家居服，讲明事出有因。
“那人家当时说的是给你再买件新的，结果一买又买这么多，要是你在她心里关系普通，她会考虑边界感，和你拉开距离，而不是觉得这件你穿合适就买那件你穿着合适也买。”
贺时堰没吭声。
从一开始就是他推着她在走，虞茵的边界感很强，一起吃饭，她有拒绝。
无论是做饭还是当模特，她都有提出支付报酬的想法。
是他不接受。
所以虞茵今天买的那堆衣服，他能理解，不会误会。
她不能心安理得一味接受别人的付出。
于是用这种方法。
“还人情”
老太太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继续道：“我估计啊那姑娘就是在感情上有些迟钝，能理解，年轻人嘛，还小，不开窍。”
“茵茵是不是挺宅的？”她问。
贺时堰点头。
“除了你，她身边还有其他异性出现吗？”
“没有。”
贺时堰敛眸。
在这里没有，但在属于她的那个地方.....
他没有把握确定。
“那不就得了。”老太太笑了下：“看来看去不还是你机会最大。”
“俩月，指望人家爱上你，做梦呢？”
老太太也不着急让他成功把人追到了，反而认同了他之前“慢慢来”的说法。
循序渐进。
确实是目前最合适的方法。
“爱上一个人哪有这么快，回想一下你当初喜欢上人家的历程，感情不都是需要慢慢培养。”
贺时堰：“......”
注意到自家孙子表情有些古怪，老太太一愣，呼吸顿了顿，不可置信问：“你该不会是......一见钟情？？？”
贺时堰：“。”
他没有说话，沉默就是答案。
老太太惊掉下巴。
怎么都想不到她的孙子居然是以这种形式坠入了爱河？？
沉默良久，她感慨地拍拍贺时堰的肩膀：“总之你胜率很大，奶奶看好你。”
“......睡吧。”
夜色已经很深了，冷风呼呼刮着，枝叶晃动的声音透过窗户传进来，老太太懒得再折腾，决定留宿。
客卧一直又被打扫，贺时堰帮她整理好床铺就回自己房间了。
凌晨三点半。
因为睡前啃了块小饼干，老太太半夜被渴醒。
按开床头的小壁灯。
老太太慢吞吞掀开被子下床，披上外套准备去外面找水喝。
手刚落在门把手上，她忽地一顿。
敏锐地听到从外面走廊上传来地窸窸窣窣的动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