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教室后，比夏清衍自己还关心他成绩的朱阳有模有样把手里的书卷成话筒，一本正经地说：“亲爱的衍狗同学……”
朱阳刚喊出那几个不对口的字，夏清衍就笑着打断了：“又要搞什么？”
刘铭聪也看不懂他的操作，抓了把头发，没头没脑道：“这称呼怎么听怎么像骂人。”
谢乾手搭在夏清衍肩膀上，提示道：“说人话。”
“……都别打断我，也对衍狗成年好几年了刚那称呼眼下确实不那么适合，”朱阳沉浸其中不亦乐乎，顿了下说，“亲爱的衍狗先生，本人想访问一下你对本次考试的想法。”
“……”谢乾张了张嘴，哑然失声。
这称呼……还不如前面那个顺耳，其他人在心里狂憋笑。
这出口成笑点的口才简直秀到没边。
“别搞得这么一本正经，”夏清衍说，“拐弯抹角很好玩儿？”
朱阳自己也感觉到这做法很傻叉，轻咳了两声：“你就说怎么样，有没有把握。”
“还行，十拿九稳不敢赌。”夏清衍淡声说完就帮忙调座位。
高三生活的每一天都很紧凑，时间压迫，铺天盖地的花白试卷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月考结束后大家也没像往常一样考完放松狂欢，而是认真听讲，低头记着笔记。
三中阅卷快，不到第三天就全部批改完了，成绩还待稍后。
这次月考试题明显比上学期的大型考试试题都要难，也不知道是不是出题人有意的。
考生试卷是用电器设备扫描，教师们在手机或电脑上阅卷，所以各科试卷都在本人手里了，这两天都是在讲月考卷，对完答案差不多就能估算出自己大概的成绩。
班级气氛低迷很容易察觉出来，下课好几分钟班里积极分子都不闹了，教室里很安静，就是出大事的预兆。江建辉也是竭力去安慰全体成员，说等成绩出来再说，试卷上的分数不一定就是你的成绩。
刘铭聪拿着习题册蹲办公室蹲有两天了，一旦有出成绩的消息就立马从走廊上漂移进教室。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被他蹲到了，他急匆匆跑到后排报喜讯：“衍哥，你数学拿了班级单科王，简直太厉害了。”
朱阳一听简直震惊：“草，衍狗，你在搞学科歧视？”
“没有，对数学比较感兴趣而已，”夏清衍说，“出成绩了？”
“应该吧，”刘铭聪说，“待会上课就知道了。”
成绩是今天上午出来的，江建辉拿着成绩单在班上汇报：“这次考试呢，很多同学都退步了，只有个别同学进步了，还得再接再厉，继续努力。”
“这次的试题难度相对于前几次稍微加大了点，相信你们在考的过程中也深有体会，全校考得都不怎么理想，”江建辉低头看着成绩单，安慰道，“但高考也不会出这么刁钻的题目，所以呢大家不要因为这次考得不好而失去信心，还有几个月的复习时间。”
成绩尚未知晓，江建辉简单念了一遍班级前二十名的同学。
“……”
经过夏清衍将近十天不要命的学习，成绩也证明了他的努力付出，排在班级前十。谢乾凑到他耳旁夸道：“太棒了。”
朱阳听完名单回过神来，头扭向后面：“草，衍狗，退学一年的这段时间你是不是在偷偷自学？有你这么装逼的吗？简直太恐怖了。”
周宇成反头隔空给他竖了个大拇指，毫不吝啬地献上夸赞：“还是衍哥牛逼，简直是我的偶像。”
这么一喊反正气氛上来了，刘铭聪管特么自己成绩怎么样也口无遮拦道：“我谁都不服就服衍哥了，要是我这样早就全校垫底了，只有衍哥实力犹存，一鸣惊人，相当牛逼。”
夸完之后自己都想笑，江建辉在讲台上微笑地轻摇了摇头，好在这帮兔崽子心理素质强大，班级和谐的氛围向来维持得很好。
听完一溜串夸赞的话，夏清衍从题海中抬了下头：“行了，都是客套话，还是努力学习吧。”
江建辉看到夏清衍的成绩时心里都十分欣慰，追得上进度就是最大的进步。
“……”
下课后，刘铭聪就把成绩贴在公布栏上了，差点被蜂拥而上的同学们挤成肉泥，连忙喊道：“别把你们和蔼可亲的班长给挤没了，先给我出去。”
朱阳挤在前头帮忙看成绩，许月这次没考好，退出班级前二十名，平时这俩同桌都互不相让，相差不大，但这次却差了好多。
许月没勇气去看成绩，手里拿着笔，心不在焉地在草稿纸上乱涂乱画。朱阳从上面下来张了张嘴：“月亮……”
许月看了他一眼，眼神仿佛在警告他什么。
夏清衍下课就被江建辉喊进办公室。
谢乾不想看烂到吊车尾的成绩，打算去趟厕所。
下课的走廊安静得不像样，没有像往常一样有喧闹追逐打闹的声音。谢乾从厕所里出来，还没走到教室就在转往楼上的楼梯间听见了声音。
谢乾并不打算去听他们在说些什么，但奈何走廊上太安静了，他们也没注意音量，声音多少传了下来。
明显是个女声：“……这次考试发挥失常，班上退了好几名，年级更是退了几十名，我们的差距太大了……所以我考虑了很久我们还是分手吧。”
“为什么要分手啊？”男生不明所以地问。
女生坦白回答道：“我接受不了异地恋，迟早是要分手的，还不如趁现在就分，我也不耽误你学习，我们各自安好而且我们也不适合，你好好复习考上好的大学还会遇见更优秀的女生，到时候你就看不上我了。”
谢乾没有偷听他人话的癖好，明明可以忽略掉他们谈话的内容，但谢乾听见异地恋三个字时脚步不由慢了下来。
他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他觉得他和夏清衍不可能异地。
刘静不给他学习方面的压力，反正到头来肯定要砸钱进去。
现在想想他也接受不了异地恋，异地念书，到时候各自忙各自的，每天聊几句话可能都没时间，时间长了自然而然就会油然而生分手的念头。
谢乾站在走廊上，双臂搭在护栏杆上，等回神来就听见了那个男生的回答：“……这可是你先提的，分就分，我不后悔。”
风从远处刮了过来，吹得他头脑清醒许多，一想到这次的成绩谢乾就感到烦躁，抬手胡乱抓了抓头发。
谢乾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已经走到教室后门了，许月的座位旁边围了人。朱阳在旁边轻声安慰：“……没事，就一次考试失利而已，还没到高考呢。”
许月的抽泣声断断续续，看来已经哭过一会儿了。
夏清衍的座位还是空的，人还没回来。
“朱阳，你是不是欺负人家了。”谢乾走了过去说。
“哪门子我欺负她？”朱阳偏头，“她欺负我还差不多，这女人太霸道了。”
“滚蛋。”许月一听后面的几个字乍然抬起泪痕未干的脸颊。
“你看看她这暴脾气。”朱阳轻声啧啧几声扯出纸巾塞进她手里，“自己擦擦，太难看了。”
“要你管。”许月凶了他一句。
“我不管行了吧，心情好点没？”朱阳说，“那要不下次我让你，让你排在我前面好几名行不行。”
“谁要你让了，我又不是这么小气的人，”许月抽了口气说，“凭本事考的好吗，谁都有考差的时候。”
许月知道朱阳在安慰她，说点笑话逗自己开心，心情也莫名被他带上来了。
夏清衍是赶在下节课回教室的，路过公布栏时，顺便看了看谢乾每科的成绩。
每科成绩都惨不忍睹，仿佛没上过课一样，考试全靠手气。
夏清衍不知道此时是怎样的心情。
“你的试卷都拿过来我看看，”夏清衍坐下后说，“我帮你分析一下。”
谢乾每科的选择题都写了，一眼就看得出是凭手气蒙的，写的几乎没对一个。
夏清衍微皱了皱眉头：“这道题的知识点之前不是和你讲过。”
谢乾看了看题：“没印象，你之前教我的全都忘了。”
夏清衍沉默了，然后对他说：“相信我好不好？”
晚自习时，江建辉来班上坐班，讲台面上铺开好几份成绩单，是他带这个班开始考试的每张成绩单，拿在手里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看看谁进步了谁退步了，哪科是弱势强势。
看着看着他抬眼完下面环视一圈，发现有些学生心不在焉的样子，需要好好调整一下心态，朝下面说：“大家手里的笔先停一停，我看你们现在的状态都有点心不在焉的，我知道是这次月考带来的影响，没考好多少会受到打击……”
谢乾放下笔，趴在桌上安静地听着，他也需要好好调整一下。
江建辉的职业病又犯了，话闸打开就很难关上，说得滔滔不绝：“……一次失败不算什么，人生无常总是起起落落，失败了就要放弃吗？并不是这样的，都说失败是成功之母，这话很有道理，你们要从失败中获得经验，才能为下次做好准备……”
“怎么了？”夏清衍问，“心情不好？”
“有点。”谢乾说。
“是这次月考的成绩？”
“嗯。”
“没关系，之前的成绩也没看你有多在意，”夏清衍安慰道，“这次也没必要看这么重，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还有时间，会考好的。”
“如果没考好呢？”
夏清衍不答反问：“那你想怎么办？”
谢乾不知道怎么回答，干脆没吭声。
谢乾的脸贴在手臂上，碎发散落遮掩他的眉目，显得特别慵懒闲散，夏清衍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
很柔软，摸起来很舒服。
“不管你做什么选择，我都会支持你的，”夏清衍说，“各有所长，不一定要靠读书出人头地。”
谢乾脸贴着手臂懒懒嗯了声，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安慰到了。
晚自习下课，一阵桌椅响动，没过多久教室里只剩下他俩了。谢乾手里握着笔，双眼出神地盯着某处，笔尖流下的黑墨汁在试卷上晕开一团。
夏清衍往他这边瞥了好几眼，隐约觉得谢乾今天的状态有点反常，总是发呆走神，目光又划在他的试卷上：“哪题不会？”
谢乾没说话，走廊上传来脚步声，江建辉站在门口往里头看了看：“下课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回宿舍，别折腾太晚，早点回去睡觉，明天才有精神认真听课。”
夏清衍答道：“知道了，待会就走。”
江建辉叹了口气，临走前又嘱咐道：“记得关灯关门窗。”
“知道。”
江建辉转身走了，谢乾才收回发呆的状态，转过头说：“夏清衍，我们会不会分手？”
这句无头无脑的询问让夏清衍愣了愣，目光投向他，为什么会这么直接不带犹豫地问，像是早就想好了。他抓紧笔又甩下笔，语气染上少许寒意：“你是不是早就有这想法了？”
夏清衍说完就把脸偏了个方向，不听他的任何解释，谢乾看着他收拾书包也并没打算解释什么。
谢乾坐在座位上发呆走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夏清衍面无表情收拾好书包，站起身来准备走人，一眼也没看他，甩上书包就从后门走了。
夏清衍并没有走远，他孤独站在二楼走廊上，心里说不出的五味杂陈。
他深深吸了口气，或许他心里现在是平静的，可以好好想想两人之间的感情。
他在很早之前就预感会有这么一天，他和谢乾只不过是一时兴起，真正在一起的时间一年都不到。
对方是个怎样的人都还没完全摸清楚，就稀里糊涂在一起了。
他现在是个人人都可以任意抛弃的孤儿。
这个世界从来都是不公的，他也明白很多东西都只能靠自己努力争取。
自知道自己抑制不住喜欢谢乾开始，他就想过两人的未来，不管以后发生了什么他都没想过要和谢乾分手。
但现在……
夏清衍鼻腔酸涩，眼眶湿热，这就是失恋的滋味。
一点也不好受。
知道他生气了，谢乾没有立马追上去，而是在教室坐了一会，对着眼前的试卷发呆。手无意识地搓着骨节，搓得通红，感到发热隐疼才起身收拾东西，关灯关门窗，往楼下走。
听见楼上的声音，夏清衍转身立马下楼。
已经下课快半个小时了，走廊上的声控灯也灭了。谢乾走出教学楼，便看见夏清衍走在他前面，应该是刻意等了一会。
俩人隔着一段距离，谢乾一声不吭地跟在他后面，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斜长。夏清衍发红的眼尾余光瞥见影子又迅速收回，提了提肩带。
谢乾的思绪翻滚，他并没有后悔刚刚脱口而出的话，有什么话当面说出来心里会好受很多。
他不得不承认，夏清衍几乎包容了他所有的脾气和缺点。
这样也好，给各自一点时间思考这个话题，谢乾心想。
教室与宿舍的路程不远，散步式的慢走也用不了十分钟。两人各走各的，中间始终隔着一段不宽不窄的距离，像是不可跨越的鸿沟。
回到宿舍，夏清衍掏出钥匙，插进锁孔手腕一转便打开了门，这期间俩人没说过一句话。
进去之前，夏清衍朝他看了一眼，二话不说推门进去，随后谢乾听见关门的声音，他站在门口发了会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