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叫什么啊？！”吴主任已经推门进来了，抬手摸到开关把灯打开，“干什么呢？期中考试考完了就放飞自我！还是担心一下你们的成绩吧！晚自习不搞学习看电影！统统给我上操场！”
谢乾在心里骂了一句粗话，不情不愿地站起来跟着大部队下去。
“下楼脚步声给我放轻点，”吴主任说，“老江，一起来。”
“我怎么感觉吴主任和江总很熟啊。”朱阳悄悄说。
有什么消息就一起共享，刘铭聪压低声音说：“吴主任和江总是高中同学而且还是同桌，关系好到能穿一条裤子的程度，江总来这教书也是吴主任从别校抢过来的。”
“竟然还有这段不为人知的故事？”谢乾顺手抓着夏清衍从后面走上来，听着来了点兴趣，遂问道，“你从哪听来的？”
“跟江总聊来的，”刘铭聪神经兮兮八卦道，“吴主任之前还是班长，是班里的积极分子，没少带头干过气老师的事来，最要命的是吴主任成绩优异，年年三好学生拿到手软。”
“你也差不多了，”谢乾打趣道，“没准你就是下一个吴主任。”
“我不敢当，没那资本也没那本事。”刘铭聪摇头说。
晚上十点左右，八班全体成员在操场上站军姿。
吴主任在他们面前晃悠，江建辉负着手站在一旁。
吴主任一走过去，刘铭聪被风吹清醒几分，才想起一件事茬来，小声嘀咕：“朱阳，你有毒吧，瞎报什么情报。”
朱阳压着声音：“我特么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他们是不在啊，我怎么知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会不会是被隔壁班举报了，你们的尖叫声吵到人家学习了，人家来了不下三次吧，”后面的谢乾双手交叉抱着后脑勺适时插话，“谁出的馊主意？保险都没有。”
周宇成直接捅了同桌一刀：“当然是我的好同桌班长呗，大公无私。”
“还嘀嘀咕咕什么呢？都给我站好了！”声音不小，吴主任闻声走过来，绕到后面站在谢乾旁边，眼睛看着他说，“谢乾你给我站军姿站好了！手放下去！抬头挺胸收腹，眼睛看着前面人的后脑勺，一点少年朝气都没有，老实交代，是不是你带的头？”
吴主任说得脸不红心不跳，甩锅甩得十分娴熟。
“我冤枉啊吴主任！别什么事都往我身上扯，”谢乾莫名背上黑锅，心有不甘，“我发誓绝对不是我，如果是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好好说话。”夏清衍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拉了拉他的衣袖。
“倒也不用发这么狠的誓，”吴主任眯了眯眼，语气缓和下来，循循善诱又促狭，“你告诉我是谁干的？”
“我不知道。”谢乾摇了摇头说。
吴主任盯了他一会视线落在夏清衍身上。
谢乾连忙说：“夏清衍也不知道，他和我在一起，不信问江总。”
“嗯。”夏清衍点了点头。
“报告，吴主任，是我干的，”作为班长，到这时候也是义不容辞揽下全部责任，刘铭聪站前面大声喊道，“跟他们没关系，要罚就罚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愿意接受惩罚。”
“不错，很有担当，”吴主任走过去拍了拍刘铭聪的肩膀，“班长选得不错。”
刘铭聪面不改色，站得笔直。
“吴主任还有我，”朱阳说，“是我瞎说你们改试卷不在办公室，要罚也有我的一份。”
最后八班全体成员都站了出来，吴主任见这仗势让他们罚跑了五圈，自己负手站在边上，帮着数圈：“……第一圈，慢慢跑不着急，反正你们夜生活比较丰富，不差这会儿……”
跑了一圈，谢乾想趁着人多杂乱拉着夏清衍跑出去，奈何两位中年人站在跑道外盯着他们跑完。
跑道上四十号人，地上的影子斜横交错，层层叠叠。
谢乾故意拉着夏清衍跑外道，准备找时机逃离，跑到他俩面前时谢乾硬要尴尬地聊一句：“辛苦了，大晚上不睡觉盯着我们跑圈，尽责尽力啊。”
吴主任看出他的动机：“别想逃，盯的就是你俩，好好跑完。”
“吴主任，你这话说的，”谢乾放慢脚步，“说的我俩跟逃犯似的。”
“还废什么话，还不快跑，”吴主任指着他厉声说，“谢乾你再多说一句多加一圈！”
逃不掉，谢乾只好乖乖跟着大部队跑，夏清衍找准时机，借着错乱的人群拉着谢乾跑了出去。
“关键时刻还得看你，”谢乾喘了口气，扯了扯衣领扇风，“我还以为我俩逃不出来。”
“嗯，”夏清衍说，“现在是回宿舍？”
“不回宿舍回哪？”谢乾说，“你还要回教室？”
“作业没拿。”
“……”
晚自习已经下课了，回教室的路上只亮着几盏路灯，整栋教学楼昏暗，谢乾虽然没看片，但是这氛围感满满，故作害怕，扯了扯他的衣服：“夏清衍，我有点怕，刚刚的阴影挥之不去。”
夏清衍也不管这话的真假，朝他伸出手说：“拉着我的手。”
谢乾拉着他的手，跟着他上楼，楼道里一阵阵脚步声，声控灯也亮了起来。
楼道里还有其他声音，窸窸窣窣听得不真切，两人上了三楼拿完作业回宿舍。
宿舍十点半熄灯，走到门前时，谢乾转身：“今晚还能去你那吗？”
夏清衍也想问，没等他开口谢乾已经问了，他回了一个字：“能。”
谢乾洗完澡，拿着作业去敲对面的门，没敲两下，门已经开了，夏清衍湿着头发，手里的毛巾还在擦拭，侧身让他进去。
谢乾十分自然地走进去，将作业放在桌上，夏清衍把湿发甩了甩又抬手往后撸了撸，走进浴室把毛巾洗了挂好。
“先教数学吧，”谢乾翻开书，拔开笔帽，“题目太难了。”
“好，你说哪科就哪科。”夏清衍从他身边坐下，开始教他。
谢乾手撑着脑袋，垂眼看着他握笔的手，一愣一愣地点头。
宿舍里已经熄灯了，唯一的光线是桌上的台灯，范围有限，只够照亮桌子周围的范围。
夏清衍教得很慢，思路清晰明了，谢乾点着头，鼻息里是他身上的薄荷味和洗发水味。
“听不懂就说，”夏清衍抬眼看他，“头点得太频繁了，是不是困了？困了就不教了。”
“没有，我是真的懂了，”谢乾说，“不信你问问步骤，我能答出来。”
“行。”
夏清衍执笔在草稿纸上画出步骤，谢乾蒙了下，心想专挑我没听的是吧。
“这步怎么来的？”
“这个不算，刚发呆去了。”谢乾在心里承认是盯着他的手指发呆了。
“就知道你不好好听，”夏清衍说，“我再讲一遍，你好好听。”
“嗯。”
教到十一点半左右，谢乾收拾好作业，起身准备离开，手搭在把手上拧开门，脚踏出一只还未来得及踏另一只，手臂被人猛地拉住拽了进来。
这一刻，夏清衍才知道自己已经等不及了。
这种感觉蠢蠢欲动。
动作仓促粗鲁来得猝不及防，只是一瞬，谢乾的背撞在门板上，撞得生疼，眼前晃了晃，从嘴里嘶了一声：“你发什么疯？！”
“确实是发疯了。”
也是因你勾起的。
夏清衍把他拽进来，手推上门关住，把他抵在门板上。
待谢乾回过神来，想动一动才发觉自己的手腕被他捏在手心里。
夏清衍也没想到谢乾的手腕能这么消瘦，他都不敢用力，生怕捏断了。
他垂眼看着谢乾一声不吭，盯着他红润亮泽的唇瓣喉结小幅度地滚了滚。
四周静谧，谢乾好像听见了对方极其细微的吞咽声。
充电式台灯坚持了一个多小时，眼看着亮度渐暗，又被夏清衍遮住稀疏的几缕，谢乾整个人与黑暗融为一体。
谢乾琥珀色的瞳孔眨在半明半暗的宿舍里。
夏清衍黑曜石般的双眸定定地盯着他。
被他看得心里发麻，谢乾第一次感觉他盛气凌人，甚至有些压迫感。
即使光线昏暗，但他的目光炙热，谢乾感觉门板都被自己抵热了，周身的空气中流动着清凉的薄荷味。
盯看了许久也没有要放过的意思，谢乾被他盯着有点不舒服，张开嘴说了句：“要看到什么时候，我想睡觉了。”
他没说话也不放人，掌心贴在门板上，往前走了半步，把谢乾以圈在怀里的姿势。
他们之间的距离被夏清衍硬生生压缩到几十厘米。
这距离也……太近，太亲密了。
“离我这么近就不怕我对你耍流氓？”过了一会儿，谢乾嘴角上扬说道。
“不怕。”夏清衍说。
最后不负众望，坚持了几分钟后，台灯终究是罢工了。
一点光也不愿再施舍，眼前顿时一片漆黑，夏清衍没入黑暗中。
氛围营造得很不错，夏清衍像是喝醉酒一般浑身上下烧得慌，随时可能倒下来。
他像是刻意等到这一瞬间。
谢乾刚想再说点什么，夏清衍突然低头，碎发贴在他的脸上。
谢乾脑子里轰鸣一声，被他突如其来地动作给蒙住了，不由地瞪大眼睛。
余留的脑容量思考着一个问题——夏清衍，他同意了？
思考的过程中，“咯噔”一声，谢乾手中的作业和笔全都掉在了地上，笔往边上不紧不慢地滚两圈。
夏清衍的手指不动声色地从他指缝间插了进去，慢慢地扣住，反剪在他背后，环住他的腰，把人拉了过来。
这一刻，胸腔里暴跳如雷的心脏跳得异常快，是无法忽视的躁动，快到克制不住身体的颤动。
他脑海里闪过无数次像今晚这样的想法，他想亲谢乾。
对于谢乾的追求，他没有做出回答，唯一的回应是印在谢乾微卷的唇角上的那个柔软的吻。
略微冰凉的唇与自己的唇角密切相贴，这是他们从未有过如此的密切。
谢乾激动得近乎窒息，却不敢动，哪怕是微微一动都不敢，生怕稍微一动，发现他现在感受的一切都是在做梦。
谢乾的耳廓开始发红发热，顺着耳根蔓延扩散。
所有感官似乎都停止了运作，什么也没感觉到。
却唯独唇边的那点触感异常清晰，还有夏清衍与自己十指相扣的手，还有心跳动的声音，跳得很快很快。
夏清衍想过很多，甚至已经想到了两人以后的未来。
他和谢乾不一样。
太不一样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夏清衍才抬头错开，依旧看着他，从喉咙里出声，语气轻快戏谑：“……不好意思，对你耍流氓了。”
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自然又洒脱。眼尾捎上笑意，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不等谢乾回答，迅速收敛了方才的调戏意味，咬字清晰极度认真继续往下说：“不是一时冲动。”
“是蓄谋已久。”
“……”
“是情不自禁。”
“……”
“是掩藏不住的喜欢。”
谢乾愣愣地看着他，也不知道缓过来没有。
夏清衍又说：“你不用追了，我自己过来。”
外面折射过来的光透过窗户玻璃射进宿舍里，晕开的光影模糊地照在谢乾白净的侧颊上。
他装傻充愣地把夏清衍的话一字不落地收进耳朵里，连标点符号停顿了几秒都记得，脑子里还在回荡，反反复复是他的话。
很普通却很特别，荡漾在他的心窝里。
不知过了多久，谢乾嘴角忍不住上扬，最后笑出声来，扬声道：“我知道了。”
夏清衍没有要放人的意思，许久他才兴奋地笑了笑。
“你心率有点快。”谢乾忽然出声说。
夏清衍嗯了声：“我太紧张了。”
谢乾躺在床上时，擂鼓的心跳还未平复下来，发觉今晚真是惊心动魄。
激动地睡不着觉，谢乾坐起来抓了抓头发，把微信备注改成了“男朋友”，然后去阳台抽了根烟。
抽完一根又接着下一根。
谢乾张狂嚣张地坐在台面上，背靠在防盗网上，眼睛往隔壁宿舍看。
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专属于台灯的弱光透出来，扩散在夜色里，看这架势，夏清衍肯定还没睡。
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干嘛。
夏清衍在洗今晚的第二个澡，清凉的水冲在身上也降不下浑身的燥热。
几分钟后，他抬手关了淋浴器，手捂住半张脸，忽然低头，弯唇笑了。
原来大胆承认，诚实坦白也就是一件不痛不痒的事。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般滋味。
欣喜若狂，甜到发腻鼾鼻。
浑身燥热难耐，心里发痒难安。
夜凉如水，少年各怀心事，枕着欣喜相安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