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失去的，比留下的，价值要低。那么失去就不是失去，是赚了。”
陆雯笑着说出这句话。
看到女人眼底的错愕时，她道：“这句话是我妈妈说过的。”
“假设你拿我做威胁，让我妈妈交出她的家业。你放心，她不会保我的。因为失去我，她会留住她跟爸爸偌大的家产，而且她还有个儿子。我妈妈是个商人，她很善于计算的。”
陆雯的口吻说的好像不是自己一样。
很难想象这话能是从一个年仅十六岁的孩子口中说出的。
怎么会有人接受了自己是会被放弃的那个？
是的。
没有人。
但陆雯接受了，所以她的想法才会特别危险。
“可能是我们不熟悉，所以我才会跟你说出这么多。而我也相信，我的话永远不会传到我妈妈的耳朵里。”
陆雯闭上了眼睛，像是在自言自语：“小姐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发现我渐渐的憎恨上了所有健康的人。我有了解过，我这是心理问题。我被限制住自由很多年了，我都快忘了我最后一次无忧无虑出去玩耍的那天的天气是怎样的，甚至已经忘了我健康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我越是怀念曾经，我就越是厌弃现在。”
“可我又在妥协与反抗之间，挣扎了很久。”
“我的主治医生跟我说，让我试着忘了从前，把现在当做我原本的样子。”
陆雯嘲弄一笑，摇了摇头：“他说的多简单，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可以覆盖那么多的事实与痛苦。我是一个经历过美好的人，怎么可能那么自然轻易的做到接受现在呢？”
程罪终于回应了她：“所以困难来了，你只能面对，没有第二个选择。”
陆雯睁开了眼睛，眼底一滴眼泪都没有。
她的目光直勾勾的，像面能照清世间所有污浊的镜子，“那小姐姐你呢？你接受了吗？你面对了吗？你又坦然接受了吗？”
这世间，接受不了改变的人，都会被压在最底层。
最底层再往下，就是地狱。
那是属于承受不住残酷现实的人的归宿。
程罪攥了攥手心儿，指甲抠的掌心一阵阵刺痛，不过起初的刺痛过去后，就只剩下麻木了。
她轻声说：“我在接受，我也在面对。”
第一次听到与自己一模一样内心想法的人的自述，程罪内心是震撼的。
许多时候，许多人，心里无比痛苦，但当你让她尽情的说的时候，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那种滋味，言语根本无法表述。
除了自己默默消化，打压，忍受，毫无办法。
陆雯从躺椅上起来，慢慢走到程罪身边，捏住她的左手腕抬起。
少女的手冰凉，哪怕F国正是炎热的夏季也暖不了她极度缺血的冰冷身体。
她的指尖轻轻划过程罪手腕上的伤疤，“你看，小姐姐，你也绝望过，你也想过逃避放弃。所以你为什么要拉住我呢？”
“你应该知道，对于某些事情，拥有第二次勇气的难度有多大。”陆雯的声线终于带了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