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
是陌生的天花板
躺着的宋黎看了眼破了个大洞的天花板，露出澄澈的蓝天白云，长舒一口气后坐了起来，带起一阵椅子磕碰的声音。
身下的沙发不知何时变成几张缺胳膊少腿的木椅，温馨朴实的家也变成一间四面透风的陋室，入目之处皆是破败。
“我这是又穿越了？”
“不，不对…这种感觉应该是在某段回忆里。”
宋黎自问自答完，试探着驱动异能，发现依旧能照常使用，并且自己可以选择随时退出记忆后就放下心来
但他没有马上就退出回忆，可能是老年人（自称）的普遍现象，宋黎有时候也会想起上个世界的一些经历
虽然都不是什么美好的事情，但大脑总会给过往上一层美好的滤镜。
在蓝星生活快一个月了，对于过往的记忆倒是没有一点褪色，甚至因为智慧泉的出现更加清晰
最近系统不吭声就是在追忆过往，顺带着和自己的记忆模块比对看看有没有什么出入，试图找到宋黎记忆美化的地方大肆嘲讽他的自恋
“难不成是我放在茶几上的那盆智慧泉造成的？”
睡之前宋黎装了一脸盆的智慧泉水放在茶几上，用于给可能提前醒来的魏冉冉洗头发用，他也不知道对记忆、思维等精神方面有神助的智慧泉对发质有没有改善作用…就先试试呗
总不可能洗个头给魏冉冉的头发干出自我意识了吧，那岂不是美杜莎了…甚至比美杜莎一头蛇发更吵？
现在想想，估计是智慧泉挥发出的某种物质让宋黎以亲身体验的方式回到了梦到的某段记忆中
“这智慧泉不太智能啊…难怪是1.0，沉浸式回顾往昔就不能挑选美好回忆吗？”
【拉倒吧，宿主你好好想想，上个世界有哪段记忆是跟喜剧沾边的】
宋黎摸着下巴深有体会地点头称是：“这倒也是…”
“但也不至于回顾最黑暗的一段回忆吧？”
看到周围环境的时候，宋黎就知道这是哪段回忆了
这是在大总攻结束，星球意志永久沉睡之后，胜利的人族抵抗军最为黑暗的时期
无数人的牺牲只换来一片满目疮痍的战后废墟，残垣断壁记载着过往的辉煌，灵气枯竭的母星上没有一丝生机，世间万物就像是被按下暂停键一样，伴随着星球意志一同睡去
以目前人类的状态，别说复兴旧时过往，能不能苟延残喘地活下去都是个问题。
与门框不相符的门板之间的缝隙外一片寂静，空有温暖的阳光洒在千疮百孔的街道上，却没有一点打赢救世之战应有的欢欣鼓舞。
“这个时候外面在干啥来着？好像是在指挥室商议今后的路线吧。”
宋黎想要出去看看，却发现自己如陷泥沼难以挪动脚步：“我在回忆里只能附身于当时自己的视角吗？这就有点鸡肋了啊。”
【这不蛮好，让宿主你感受一下本系统的视角～】
在宋黎嫌弃了一秒后，他感觉自己的视角动起来了，回忆中的自己从“床”上醒来以后，应该是要去开会。
将门板直接从门框上拆下，随手一丢，灿烂都新世界就在向他招手
“宋黎”深吸一口气，感受着空空如也的丹田，以及没有一丝灵气剩余的空气，有些不适地揉了揉鼻子，然后没有走向记忆中指挥室的方向，而是脚步一转，走向有些许人迹的区域。
【宿主你去干啥了】
“应该是…慰问保留下来的火种吧，自从'摇篮'计划下线，一直跟我们到处跑的凡人就是保护方案的重中之重了，有时候死一批修仙者都要护下这些凡人。”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就是这个世界仅存的人类聚集地，也是面对星球意志汹涌恶意的最后一座末日堡垒。
“宋黎”顺着破碎的阶梯一路向下，来到了一个广场，广场的一侧有一座尚且完整的塔楼，门口处站着两个身穿道袍的修仙者
他们脸上带着浓重的疲倦之色，往日的仙风道骨荡然无存，只有对现实的麻木。
看到“宋黎”到来，他们努力站直身体向他行礼：
“仙尊。”
“宋黎”拍拍他们的肩膀，说了些鼓励和感谢的话语，然后问道：“其他人现在怎么样？”
一位年长些的修仙者回答，灵气枯竭以后，所有人都无法继续容颜永驻，都会有不同程度的老化：“'火种'都很安好，就是受了些惊吓，不过并不大碍。”
顿了顿，他小声说道：“但我听说受惊吓可能会降低精子质量，需不需要我们给他们唱个歌跳个舞缓解缓解心情什么的？”
“这老小子我记得，是万兽宗的老祖，但自从星球意志苏醒以后，所有的灵兽不管是驯服的还是野生的都直接背叛了，他们万兽宗直接被废了。”
宋黎看到故人还有些感叹：
“当时怎么没印象这货思维也挺跳脱的？可惜寻找新家园的路程太遥远，再加上他早就老得不成样子，没能活着看到我们发现新家园的那一天，可惜啊可惜。”
“宋黎”嘴角扯了扯：“算了吧，您老这样子进去给人跳舞，真不怕给人吓死？”
“既然无事，那我就先去开会了，麻烦你们二位再保护他们一段时间。”
“恭送仙尊。”
“宋黎”还是进去看了一圈
虽然宋黎作为保留“人性”的仙尊在凡人中有很高的名望，但在亲眼目睹家园化为焦土，曾经留下足迹的土地灰飞烟灭
数十位凡人幸存者都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无神都双眼满是对未来走向的迷茫
“宋黎”轻叹一声离开塔楼，抓紧时间前往指挥室，此时已经日上三竿，会议应该已经开始了。
推开形同虚设的大门，断裂成三截的石质长桌前坐着五六位男女，他们眼神淡漠，即使讨论的议题相当激烈，也是语气冰冷的样子。
看到并肩作战的故人，宋黎短暂慌神了一瞬，随后目光就看向一位男性修仙者
在他的肩膀上有一个石质护肩，上面有个奇丑无比的龙头雕饰——和【隐秘通途】那个石雕是一个风格的丑。
“确实一样的丑…我没认错，难不成那【隐秘通途】跟老杨有关系？”
宋黎还在思索，“宋黎”就开始说话了
“讲到哪了面瘫们。”
“宋黎”的到来让“激烈”争吵的诸位仙尊沉默了几秒
一位美若天仙的白裙女子瘫着张冷脸：“在说后续该去哪里发展，是各带一批凡人去各宗门原址发展，还是…”
“我记得在这的时候我是同意先缓口气发展发展是吧？”
记忆中的自己开始主导会议，唯一具有“人性”的仙尊在这时候会考虑更多斩去七情六欲的修仙者想不到的问题
所以在为凡人打造安全家园时，所有人都会同意。
【是的，不过在后续实际行动中，宿主你们发现上个世界所有的生命力和灵魂都被星球意志带入祂永恒的梦境中，所以到死都不可能种出一粒粮食，也不可能拥抱新生命的诞生】
“然后就催生出要飞出母星，在虚空中寻找其他家园的计划，就是又死了一批人，唉…”
宋黎和系统看着讨论重建家园的“宋黎”几人逐渐误入歧途，但也没办法，记忆中都东西又该怎么更改？
会议还在进行中，正在发言的一位男性修仙者突然一顿，身体开始小幅度高频颤抖
饱满的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有神的双眼也像是蒙上了一层灰白，头发干枯变成黯淡的白，牙齿脱落脸颊深深凹陷。
几个呼吸间一位剑眉星目的英俊男子就变得老态龙钟，并且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气息跌落谷底，瘦弱年迈的身躯无力支撑，顺着石桌滑落在地，彻底咽下最后一口气。
有人发出无声的叹息，但会议依旧在继续。
无人哀悼，无人收尸
这是他们将来也要亲自面对的结局，只不过是早晚的事，失去灵气庇佑的修仙者在消耗完肉身最后的一份灵气后就会以很快的速度老化去世。
所以他们几人也都立下约定，无论是谁在何时何地因灵气枯竭而去世，都不能浪费时间举行葬礼或其他事务，就当是一堆垃圾即可。
很快会议结束，领了任务的仙尊们各自离去
在离开指挥室之前他们还各自揉了把脸，绝美英俊的脸庞努力挤出一丝善解人意的微笑，才前往安置凡人的各个塔楼。
这也是“宋黎”提议的“人性找回计划”，毕竟板着张脸和凡人交流，总是会让后者误会去想七想八
就是这效果……一言难尽
所幸修仙者就没丑的，在老化之前靠颜值还能顶顶
指挥室中最后只剩下“宋黎”和那位白裙女子
“宋黎”在那位快速老化去世的修仙者身边蹲下，抬头不经意间一瞥就看到白裙女子衣裙夸张破损处下雪白的肌肤，和一道惊心动魄的优美弧线
【我靠宿主，当时你就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你跟个裸女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诶】
“那时候满脑子都想着处理后事好安心通关传送，哪想着男女之事，再说了，对着这群漂亮木偶看了那么多年早特么没欲望了，现在来看都没蓝星上的本子对我的冲击力大。”
其实所有人身上的衣服都这个样，所以刚刚也差不多是群裸男裸女在开会，只不过在座的各位对那方面都没概念，七情六欲切得是真干净，所以就一直这么穿着忙碌
一直持续到后续第二年，宋黎才猛地反应过来要给他们换身完整的衣服
白裙女子继续冷着脸：“也幸亏当时坚持让你保留'人性'，不然我们也走不到今天。”
顿了顿她继续说着什么，“宋黎”还在点头，但宋黎已经听不到了
并且他感觉自己眼前的事物都在蒙上一层水雾般的滤镜，记忆中的声音声音像是隔着水面传来
来自现实的声音也在逐渐清晰，似乎有两个声音在喊他，其中一个显得很焦急，并且隐约间还有些痛感。
宋黎遗憾地砸吧砸吧嘴，对他而言就像是电影散场音乐，虽然可以回去看，但这种在影院的氛围是无法复刻的。
就在他要睡醒过来，那白裙女子的一句话却突然异常清晰地传来：
“…任何一个世界都逃脱不了灵气危机，宋黎，无论你到哪，都要做好准备，你是我们的希望，也是他们的…”
“王德发？！”
宋黎惊愕回头想要看一眼白裙女子，身体却在错误的指令下猛然坐起，迎面撞上站在沙发旁喊他起床的魏冉冉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