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梦元，这个名字我好像听说过。”
林奇闻言，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本地人嘛，估计都听说过，他发迹之后到处卖书，没少被咱们这里的学校请去做什么演讲...”
“哦，确实，你这么一说我就有印象了。”
林奇点了点头。
之前在高中的时候，的确是‘被自愿’听过这人的演讲。
不过他有印象的并不止这一点：
每次去寰宇集团那边交易的时候，他在VIp会客室里闲着无聊，都会翻看集团旗下古董拍卖会的清单。
其中某次，就看到过曹梦元创作的雕刻艺术品。
由于见过这人，还是同城老乡，林奇对这个名字的印象很深刻。
也没想到一千多年后，这位离开青城之后寂寂无名的‘老乡’，居然还有作品存世，甚至还成了身价不菲的古董，被一堆附庸风雅的星际土豪们买回家收藏...
话说这也真是世事难料、沧海桑田了。
...至于现在，这位曹先生的作品还是不怎么出名，叫不上价。
由于这一点，他也没到像其他知名艺术家那样可以拿腔拿调的地步。
但凡有人发来单子，都接的很殷勤，基本上不是太过分的题材都会接。
等于说名气虚高，出场费还比实际要低一档。
张院长也是因为这一点才看中他。
他给三院创作的这些雕像，就跟那些公园里常见的，当地知名历史人物的雕塑一样，没什么特别的。
相对常规人像，个头不小，普遍放大到两三米高。
最特殊的还是它们的材质：
——为了平账，张院长直接采用汉白玉和大理石来修筑。
对外也是这么报账的，直接加进美化工程的支出里。
实际上……这顶多是一层薄薄的汉白玉外壳。
里头填充廉价的人造聚合物材料。
为了分摊风险，他不仅修名人的，还修了一堆领导人的，建国初和当代的都有。
但凡有人问起来，觉得慈善机构搞这种表面工程是不是不太好，他直接左一个‘加强精神文明建设’、右一个‘强化并坚持党的领导’的大帽子扣下去，哪怕是院里的其他干部都只好闭口不言。
...政治正确这东西，又不是只有米帝才有。
为了预防上面的调查，张院长回头又把一大半的雕像都收到库房里，只摆几座出来展示，免得被外面说闲话。
不得不说，即使已经绞尽脑汁精心设计过了，
站在局外人的角度来看，张院长的平账手段依然还是很糙。
拿这种不好辗转腾挪的大件来平账，那不是闹着玩儿吗？
压根就经不起查。
能平安无事地掩饰过这两年，说白了无非是靠着三院这种单位没什么存在感、平日没人会过多投来关注罢了。
但张院长并不这么认为，他还以为是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
本来打算搞定这个大工程之后，就设法慢慢抹去马脚，等几年就把东西都送去‘折旧回收’或是‘报废处理’，来个死无对证。
但风平浪静久了，他也就渐渐忘了这茬，即使偶尔想起，心里头还颇有些洋洋自得。
好死不死，突然接到拆迁的消息，又突然被中央巡查组走访。
整个场面一下子兜不住，完全曝光了出来。
“……”
等到林奇来看热闹的时候，就只看见一道头发花白的身影，被几名配合巡查组工作的经侦干员架走，从人群让开的空隙里被架上警车，哪还有半分志得意满的样子？
“这可真是...莫名其妙。”
林奇摇了摇头，不做评价。
奇葩的人犯了奇葩的罪，又以奇葩的原因被清退。
只能说幸亏还有老萧这些负责不同领域的同事们在出功出力。
要不然，像这种奇葩的害群之马，还不知道要折腾多少幺蛾子。
“之前听说他们院里的护工因为工资太少、补贴克扣而闹情绪，老梆子还出来打圆场，
我那时候刷同城刷到，还挺同情他的，觉得这帮护工不像话，都干这行了还挑三拣四，没点奉献精神，”
边上那最开始和林奇介绍情况的年轻人，颇有些恨恨地摇了摇头，
“现在看来...这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才最恶心。”
林奇对他的想法不予置评，继续旁观。
正主被抓了，人群也就慢慢散了，
毕竟最大的乐子已经看完了。
不过养老院的烂摊子还是没彻底解决，市政府的科员还在这里不停挠头。
首先要解决的问题就是：那堆雕像怎么办？
张院长挪用公款私下购买，并私自收藏的那些中外名家真品，必然是要没收的。
是安排法拍回款，还是送去博物馆，这得巡查组和市政府、以及当地慈善总会三方掰扯，一时半会搞不清楚。
由于有很多地方可以去，这部分赃物没什么可难办的，依法走流程就是。
难办的是他后来借着创城名头，夸大造价修来平账的那些大型人像。
这些玩意儿完全没有建造时吹嘘的那么大价值。
材料上造了假，没有材料价值；
年代完全是现在，没有历史价值；
创作者没什么名气还活得好好的，也没有额外的附加价值...
总的来说很难办。
哪怕捏着鼻子认了这笔账目缺口，把它们当废品处理，被官员委托了的拆迁工程队都不是很想接手：
块头这么大，死沉死沉的，又不值几个钱，就是拖去回收站都未必能赚回油钱，谁爱搭理它们啊？
至于自行破碎、拆解，然后运去丢弃或填埋...那人工成本也不低的好吗，弄不好还比整体拖去垃圾场更高！
而且...
工程队的包工头也是谨小慎微、容易多想的人，觉得这么搞有点犯忌讳：
历史人物的那部分好办，领导人的可怎么处理呢？
这可不是什么唐宗宋祖之类，初代、当代的火影可都在里头呢！
要是搁包工头小时候那会儿，买卖这种东西那都是要挨挂落的——不能说买，得说请！
至于现在...
当然是没有当年那样上纲上线了。
可且不说别人怎么看，他自己光是想想要把这样的雕像拖去打碎、再丢进垃圾堆……就觉得心里头怪膈应的。
故此对那名科员反复的劝说和要求都无动于衷，只顾摇头。
...好吧，其实最主要的还是没有赚头。
本身就没赚头的事情，还感觉有霉头。
自然是让这种老油条避之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