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碎的声音响起，察觉到怀中的温暖抽离，安卿鱼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似要清醒。
待唐婉茹俯身轻轻拍了拍他，又在他脸颊上落下一个吻，他方才松开眉头，没有立即抽离梦境。
半梦半醒间，他听见梦里周围人的议论声中，似乎还夹杂着几声稚嫩又熟悉的童音。
“爸爸怎么还不起？”这是小瑜的声音。
小婉立即跟着道“爸爸睡懒觉了吗？”
…….
“真是铁树开花了，我说学神今天怎么一下午都心不在焉的，亏我还以为考试太难，差点和他共情了。”
“那位应该是外校的吧？他们怎么认识的？难道是考场上一见钟情？”
…….
“我有一道题不会，想问问爸爸。”小瑜声音里有些迫不及待。
“爸爸还说早上要给我做星星蛋包饭。”小婉则兴奋不已，说完后还自己先笑了声，仿佛嘴里已经尝到了蛋包饭的美味。
…….
“你们看，她和他握手了诶！……天呐，学神笑了！我头一次见他这样笑……我从前竟然被他的学神光环迷惑，竟然忽略了他的颜值！”
“你还别说，只是握个手，他这么一笑，我都感觉他下一秒要出嫁、啊咳，结婚了一样！”
……
耳边的童音靠近，像两只雏鸟倚靠过来，继续“叽叽喳喳”。
“爸爸笑了。”小瑜压低声音。
紧接着一只小手伸过来，软软的手指在他嘴角拨了拨，小婉在他耳边用气音小声问：
“爸爸，你醒了吗？”
意料之中地，他听见了唐婉茹毫不客气的笑声。
梦里的她此时也是在笑，但那笑意不达眼底，与耳边这一刻的亲昵与肆意截然不同。
梦里的她说：“很高兴认识你，安同学。”
耳边的她说：“你们爸爸昨晚不自量力，和我比“掰手腕”，现在累坏了，让他好好睡一觉吧。”
——真是的，又在孩子们面前说这些。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想着，随即放松下来沉沉睡去……
狭窄的楼道内，两人一前一后，在沉默中走到了2楼。
安卿鱼掏出钥匙，在有些生锈的锁孔中转动一圈，打开了门。
“请进。”他对身后的人说道，而后率先走了进去。
唐婉茹在他身后打量着房内。整间屋子不大，陈设有些老旧，但很简洁，看的出屋主人很爱干净。
她走进屋内，“这可不像是神明住的房间。”
两人在之前有过短暂的交流，但事情太过惊世骇俗，三两句说不清，加之学校里已被难陀蛇妖渗透，并不方便，安卿鱼便邀她来到了这里。
“我对住的地方要求不高。”安卿鱼回答道。如果沧南如今不是各方势力关注的重点，他更愿意现出真理之门的实体，来证明他所言非虚。
但现在还不行。况且，克系的气息出现在这个时间节点，很可能会引起世界意识与阿撒托斯的警觉。
唐婉茹走近，见他仍毫无防备地背对着自己靠在窗前，不由得深思：这是对她不设防，还是对实力的绝对自信？
她没有出手盲目试探，而是问道：“你拿什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安卿鱼半晌没有回答。
此时面向窗户的他神色有些异常，像在忍耐着什么。他紧抿着唇，手渐渐握成拳。
唐婉茹警惕地看着他的背影，手中黑雾凝聚，“你怎么了？”
“嗤——”一声冷笑从安卿鱼唇间溢出。他转过身，眉头紧皱，显得极其不悦，“不管是真是假，你不是已经信了吗？”
他的语气带着嘲讽与挑衅，与神情并不协调。
唐婉茹冷下脸，一双黑眸眯起紧盯着他，周身黑雾不再掩饰，汹涌而出。
就在她以为安卿鱼即将翻脸动手时，他却抬手捂住了额头，似痛苦似挣扎，背脊微微佝偻，连身体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黑雾凝聚成巨手抓向他心口时，他甚至没有任何要抵抗的意思。
他任凭巨手穿透胸口，将他整个人抓在半空。
一缕如发丝般的雾气将他下巴挑起，唐婉茹歪头打量着他的狼狈，问道：“你什么意思？双重人格？”
安卿鱼抬眸，额角的汗水将他的头发打湿，他对面前铺天盖地对准了眼球尖锐黑雾倒刺视而不见，平复喘息后缓缓道：“对不起，刚才没来得及说，这具身体里还有一道意识。”
他抬手将鼻梁上的眼镜摘下，丢在一旁。本就被黑雾刺穿的镜片砸落地面，碎了一地。没了镜片的阻挡，瞳孔恢复成灰蓝的过程清晰可见。
唐婉茹并未放下他，“两道意识，一具身体......你和它，谁是主意识？”
安卿鱼顿了顿，“只要我赢了，我就是主意识。”
他望向她的灰蓝色眼眸中满是执着——她说过，他比任何一个时候都更接近真理。只要他想，他可以成为任何人。
白天在学校占据了主导权太久，才会被“他”找到时机占据上风。
见她不语，安卿鱼又道：“你不用担心，他控制不了身体，只能说话。等到意识完全融合，我就是完整的我了。”
唐婉茹了然，不再多说什么，伸手一挥，黑雾散去。
安卿鱼从半空跌落，他顾不上心底响起的另一道冷嘲，放松身体任由自己砸向地面——
当预想中的疼痛并未袭来时，他就知道自己赌赢了。
他睁开双眼，“虚弱”地靠在唐婉茹怀里，将脆弱的脖颈自然地展现在她面前。
“谢谢。”
“不客气，是我误会你了。你的伤......” 唐婉茹微微蹙眉，显得有些忧虑。
“没事，咳咳......很快就会好的，不会耽误接下来的事。”
两人打着各自的算盘，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