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山心中一喜。
不过他很聪明的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弟弟。
杨大海沉吟一下，开口道：“两块。”
“什么？两块？！”
李文没想到杨大海能开出这个价格，随后苦笑道：“杨大哥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两块钱收？那我还赚啥钱啊！”
他双手一摊：“再说了，这鱼它不管多大，不都得剁成小块儿吃嘛！”
这时周围的人也不顾不上着急卖鱼了，议论纷纷。
“就是啊，这也太贵了吧！”
“狮子大开口！”
“我看这生意够呛能成！”
“......”
杨大山心里也觉得贵了，不过他看着弟弟老神在在的样子，依旧没说话。
李文眼神瞟到杨大山脸上，打算换个突破口。
只要把杨大山说服了，他还能帮着自己一起劝劝杨大海。
岂料杨大海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
他上前两步，伸出长长的胳膊搭在李文肩膀上：“眼看过年了，多少人到处踅摸稀罕物送礼呢！”
“你认识我多久了，还拿我当山炮糊弄呢！”
“这鱼你买回去，还真拿刀剁了卖鱼肉？”
改革开放以来，好多富人就跟那雨后的春笋似的，唰唰唰，一层层的往外冒。
人有了钱，吃的，喝的，穿的，戴的，那就不能跟普通人一样。
李文心里咯噔一下，扯着脸皮，不自然的笑道：“哥你这么懂行啊！”
杨大海轻拍李文肩膀两下，“两块不高吧？”
“不高，不高！不过哥，我可跟你说好了，以后再有好东西你得第一个来找我啊！”
“那没问题。只要价钱不是差太多，我也懒得自己跑市里去卖。”
杨大海随口一说，李文心中却有点儿翻江倒海。
怎么着，看这意思，杨大海在市里还有门路？
说实话，他们干的这种倒买倒卖的生意是赚钱，但是更赚钱的其实另有门道。
那就是给好多大客户淘换稀奇古怪的好东西。
顶花带刺，冒着血丝啦的鹿茸啦，七八两的野山参啦，壮阳用的虎鞭虎骨啦，几百斤的冷水大鱼啦，三条腿的蛤蟆啦......
这些东西，不是光靠钱就能买来的。
当下，他也不再啰嗦，过秤，点钱，一点儿磕巴没打。
“哥，刚才过秤是128斤，2块钱一斤，一共是256块钱，你点点数。”
“得嘞，你忙着吧！我们走了。”
杨大海此行，光靠卖鱼就卖了456块钱，这可抵的上普通工人一年的工资了！
即便这些钱要分成七份，也很不少。
临近过年，天天是集。
大街上挤挤压压的都是人，叫买的，叫卖的，热闹极了。
哥俩儿把马拴在一边儿，挤进人群中，买了一刀红纸，两扎黄裱纸，红纸用来写对联，黄裱纸上供的时候烧。
另外还买了几捆烧纸，三十的上午和初一上午，他们都得去给父母上坟。
“哎，哥，那有卖甘蔗的！”
杨大海向前一指，只见有个人蹲在一辆大洋驴的破车子跟前儿，大洋驴的后座旁摆着腰粗的一大捆紫皮甘蔗。
大家来来往往的，买的人还挺多。
杨大山有点儿犹豫，停下脚步道：“我觉得甜杆儿比甘蔗好吃。”
“那大冬天也没有甜杆儿啊！”
杨大海挺喜欢嚼甘蔗的，也喜欢吃甜杆儿。
甜杆儿就是一种高粱的茎秆，绿皮，成人拇指粗细，吃起来不如甘蔗那么甜，但是有一股清甜味儿。
杨大海走上前，只见卖甘蔗的人前铺了块看不出颜色的破布，破布上摆着一段一段，已经切好的甘蔗。
这些甘蔗看上去有点儿蔫吧，品相不太好了。
好多人买的都是这种。
“咋的，小老弟来点儿甘蔗啊？”
那人一见杨大海扒着头看，立马热情的招呼。
“甘蔗多钱一斤啊？”
“这些一毛钱一斤，你别看有点儿细，吃起来成甜了。送人啥的，都拿得出手。”
卖甘蔗的人侃侃而谈，大力推销眼前的甘蔗。
杨大海摇摇头，“我不要这个，你后面那捆多钱？”
“哦，那个啊，那个可就贵了。”他伸出两只手比划，“一块五一根！”
“嘶~是有点儿贵。”
不过杨大海现在不差钱，出手直接买了五根。
都是他自己捡着顺溜的，节数少的挑的，这种比较好吃。
卖甘蔗的人拿出一根麻绳，给他把甘蔗捆上。
这功夫，杨大海却一眼看见蹲在地上挑拣甘蔗的人，拿起了一根底端发红的甘蔗。
“嘶~这甘蔗发霉了！这不可能吃啊，大娘！”
那大娘不以为意，“嗐，哪那么多事儿啊，这点儿红削下去就行了。”
这就叫眼不见为净。
许多做水果切的人就是这么干的。
杨大海有心想要再劝，后面又来人买甘蔗，就把他挤出去了。
杨大海只得拉住卖甘蔗的小贩，郑重其事的警告他：“你可不兴卖发了霉的甘蔗啊，闹出人命来不是玩的！”
那小贩眨巴眨巴眼，笑着道：“那哪儿能呢！”
杨大海一想，要是甘蔗都红了，人们也不会傻的还去吃，于是也就把此事丢在了脑后。
......
杨大美一家要回去过年了。
孙秀芬把排骨，肉，炸好的丸子，蒸的肉包子，给她整整装了两大筐，放到爬犁上。
杨大海把十四张大团结递给大姐：“大姐，这是你和大姐夫那一份。”
“哎呀，我俩也没干啥，咋还分那么多钱啊！”
杨大美觉得这钱接的烫手，连连推拒。
陈良友刚看着分到自家手里的140块钱，笑的后槽牙都露出来了。
可他万没想到杨大美还不要！
他心里着急的不行，真想马上替媳妇接下小舅子手里的钱。
“大美，你看大海子诚心要给，你往外推，不是不给小舅子面子嘛！”
陈良友搓着手，满脸为杨大海着想的样子劝道。
杨大山夫妇和杨大海都忍不住笑了。
杨大美却是眼圈一红，“行，我接着！看着你们日子过的都好，我是真高兴啊！”
鞭花在半空中响起，马蹄“哒哒哒”的向前奔驰~
杨大美忍不住往后看去，草甸营子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远了。
在一片苍茫的雪白浩瀚天地间，变成了一个小黑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