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芳仪传奇

柳绪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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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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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不过几日,属思病得越来越重,使得所有的太医都束手无策,最后竟夭折了。

属思这一夭折,隆绪的心情自然也降落到了极点,脸色沉得跟打雷的天空一样,好几天闷闷沉沉,电闪雷滚。

嫣莞为自己的将来担忧,隆绪还会看在过去的情分上,对她客客气气的吗?

她实在是没有这个信心了。

隆绪来的时候,嫣莞胆怯问道:“我何时能回宋国去呢?”

隆绪盯着她片刻,小声道:“我不是与你说过了吗?让你断了回宋国的念头。属思没了,我们之间也该扯平一点了吧?”

嫣莞摇摇头,含泪道:“我不是说了吗?我们之间永远扯不平,你欠我的,又何止是一条人命?我失去的是我整个人生啊!是你这一生都无法弥补的。”

隆绪闻言,眼中充满了悲伤,道:“如果我一定要留下你呢?我真的只是想要你陪着我而已。”

“如果你一定要这样,那么从此之后,我再也不会与你说一句话。”言罢,她坐到一旁不说话了。

空气好安静,宛若凝住了。

隆绪望着她,叹息了好久好久,他不愿回到当初那样,可又要如何去改变呢?

思量片刻后,他出去叫来了一个小太监,又边走进来边说道:“当初诅咒皇后和属思的事情,与一个侍卫可能有关,他名叫李胜哥,你立刻去把此人找来,朕要审问他一番。”

嫣莞剧烈颤抖了几下,脸色刹那惨白。她知道隆绪若要查,查出这些事并不难,想必他全都知道了,而今他故意在她面前说了这番话,是要拿李胜哥来胁迫她吗?

这小太监得了命令,道了声是,就下去了。继而,隆绪转头望向嫣莞,也没多说什么,走到一旁坐下了。

稍等了片刻,李胜哥进来了,行礼道:“小的拜见圣上。”

嫣莞看了看李胜哥,见他颤颤巍巍的,脸色苍白,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一股浓浓的不安自她心底浮起。

隆绪道:“朕问你,用巫蛊之术诅咒皇后和属思的事情,与你是否有关?”

李胜哥惶恐道:“小的……小的……不明白。”

隆绪冷笑道:“不明白?连幕后指使人,朕都已经找到了,找到你又有何难?那段时间,与她有过接触,并且最有可能帮她办事的人,就是你。”

杀伐之音铿锵而出,使得空气瞬间冷凝起来,落发可闻。

李胜哥抬起头,瞟了嫣莞几眼,他知悉隆绪什么都知道了,而此刻又不能害了嫣莞,故而惶恐道:“此事是小的一人所为,并没有什么幕后指使人。圣上若要罚,就罚小的一人吧!”

隆绪看着看着,觉得有点意思,冷笑道:“你一人所为?那你知不知道犯了这样的大错,该是死罪。凌迟处死,你不怕吗?”

李胜哥蓦然握紧了拳头,神色坚毅道:“不怕,一人做事一人当。”

嫣莞不由想起李胜哥说的那些话,他想要报恩,上刀山下火海,也万死不辞。当时她半信半疑的,没料到李胜哥在这个时刻,真敢把责任包揽到他一个人身上。而她,也绝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出事,隆绪想要的,无非是留下她而已。

片刻后,但听隆绪道:“好,既然如此,来人!将他拖出去,立刻凌迟……”

嫣莞蓦然起身,抓住了隆绪的胳膊,神色伤感道:“你不要这样。”

见她着急了,隆绪平静道:“此人罪该万死,不是吗?”

嫣莞轻叹了口气,淡淡道:“放了他吧!我留下便是。”

隆绪点点头,感到满意,挥挥手让李胜哥下去了,继而又转过头,准备与嫣莞好好说话,却见她哭得伤心,还不停抹着泪水。

他顿时不好受了,将她揽到怀里,关切道:“怎么了?”思量片刻后,匆忙给她擦拭泪水,道:“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这样哭哭啼啼的?也不怕人笑话?”

嫣莞呜呜哭泣着,将泪水都洒在他的衣裳上,又哽咽着说道:“为什么你总是欺负我?”

隆绪难过道:“怎么叫我欺负你?我哪舍得欺负你?”

嫣莞咬着唇,泪流不止,隆绪便一直哄着,哄着哄着就把她的情绪哄好了,哄着哄着她就不再哭了。

到了该用膳的时分,小太监为隆绪布好菜,隆绪让她一块儿用膳,嫣莞只是道了句:“我没什么胃口吃。”

隆绪道:“不吃饭怎么行?”

嫣莞摇摇头,不肯吃。隆绪又问她想吃什么,她依旧摇摇头,什么都不说。

这一顿没吃,下一顿依旧没吃,虽说肚子饿得厉害,但是嫣莞还就真下定决心,要与他抗争到底。

隆绪瞧着也是忧心,却束手无策。

除了绝食,嫣莞还开始了整天以泪洗面,她是真的伤心难过,原本都打算好了回宋国去,就这么一拖再拖,希望破灭,如何能不难过呢?

第二日,赛哥来信了,信上说那边一切安好,还说了天气转冷,让她记得吃饱穿暖。一个字一个字,不那么工整,歪歪斜斜的,而嫣莞看着看着,泪流不止,同时也欣喜若狂。

信上还提及了钵国娘子的事情,赛哥亲自去求见过她。赛哥说,她已经知道了一切,她会好好帮助她的,也会替她保守眼瞎的秘密,好让萧图玉安心。他们三个人,会越来越好的。

嫣莞觉得欣慰,于他们三个人而言,这或许是最好的结局了吧!他们能够安好,她便也放心了。

眼看着她一点点憔悴下去,隆绪真觉忧心,关切道:“你不肯吃饭,这要是让赛哥知道了,她会有多担心?”

嫣莞平静道:“那就不要让她知道。”

隆绪皱眉道:“你一定要这个样子吗?”

嫣莞沉默不语,只是静静望着前方,也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

隆绪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他觉得她的眼中似是有一种悲凉迷离之感,清冷与寂寥,无奈与彷徨,还有昼夜思归不得归的绝望。

有一瞬,泪水凝聚到他的眼眶。

“吃一点东西,好吗?”他温柔的声音又在她耳畔响起,嫣莞听见了,却依旧摇摇头。

良久后,她凝声道:“我好久好久没有去过金陵了,那是我心心念念的故乡,我好想回去。我不知道那里是怎样一幅景象了,我好想回去看一看。”停顿片刻后,又含泪道:“我觉得我有生之年可能回不去了,那等我百年之后,你再将我送回金陵,埋在那片土地上,好不好?我想就这样,永远守望我的故乡。”

这一瞬,在他眼中转了许久的泪水,终是滑落下来了。

嫣莞注意到了,只是安静望着,没有开口说话,心头浮起一种酸楚之意。

很久很久,久到外头天都黑了。她听见隆绪叹了口气,有些悲伤地说道:“为什么一定要选择这种方式?是为了惩罚我,对吗?”

嫣莞凝望着前方,一言不发。

隆绪望着她,难过道:“我终究留不住你,是我自己造下的孽,是吗?”停了好久好久,又道:“只要你高兴了就好,去吧!去你想去的地方。”

嫣莞呆怔了一下,立马感到血液沸腾起来了,满满的都是不可置信。他说什么?他要放了她?她还以为此事很不容易呢!

紧接着,隆绪叹息道:“你说得对,我们之间无法扯平,我欠你的又何止一条人命?如若我一定要自私地留下你,只会让你更加恨我而已。去吧!希望你可以快乐。”

嫣莞一脸感激地望着他,高兴道:“那我何时可以走?”

隆绪温和道:“你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

他坐了下来,懒懒地笑了笑,又将她深望,想要将她的眉目一点一点刻入心扉。

她快要六十岁了,加上这满头白发的,不似当年那般漂亮了,但从她的一颦一笑间,他仍然看得到她当年的楚楚风韵。三十年来发生的一点一滴,都将会是值得彼此珍藏的美好回忆。

嫣莞也安静地望着他,十分激动。

片刻后,隆绪又想起了什么,不放心地叮嘱道:“回宋国以后,你要记得好好照顾自己,多买几个丫鬟伺候你。还有,一个人过日子,总会寂寞的,给自己找个老伴吧!他不一定要多么有权有势,但一定得对你好。”

一听这些话,嫣莞忍不住低下头去,眼眶泛红了,低声道:“我不会找什么老伴的,我不需要。”

“哪能不需要呢?”隆绪轻抚上她的脸颊,神色有些凝重,又关切道:“答应我好吗?给自己找个老伴,让自己不再孤单寂寞的,好不好?”

“我不找,我真的不需要。”嫣莞忍不住低声抽噎起来,她实在是被他这番话弄得很感动。

隆绪皱起眉头,凝重道:“你不找?那我可要反悔,不让你走了。”

嫣莞抬起头,对上了他含泪的眸子,眼角更加湿润了。

隆绪盯着她哭得通红的眼眶,轻声道:“你答不答应我?”

嫣莞抹了把泪水,点了点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如果找不到合适的,又觉得很寂寞,可以回来。余生,还有我呢!”

“嗯。”

过了半晌,两个人的情绪稳定了些,方开始回想这三十年来的点点滴滴。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只有十七岁,而我二十八岁。我们相伴了三十年,度过了那么多个朝朝暮暮,未来的日子,虽然我们天各一方,不能相伴走到人生的终点,但这段感情,实际上已经非常圆满了。”

隆绪思量了良久,凝声道:“是啊!我们的感情,已经非常圆满了。”

并非朝朝暮暮,才是一段感情最美好的模样,并非长相厮守,才是一段感情最圆满的结局。

曾经拥有过,已经是最大的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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