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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隔壁裁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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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前面]这是一篇另类的青春情语。裁缝的新婚妻子因为丈夫的失性而在青春期寻情泄欲。裁缝的姐姐想方设法地假借姐弟情掏空娘家并置弟弟于死地。

晨曦透过百页窗格投射在杏色的地毯上,画出了一道道朦胧的横格,把房间向横的方向拉长了许多。天花板上隐藏的迷你灯,有节奏地跳着舞,一闪一闪的,用微弱的色光打破了晨光的横格,把房间里的的单调演化成五线谱般的旋律,让早起的人们心旷神怡。

蓉披着轻纱走进大厅,伸了个懒散腰,张开双臂,打了个阿欠,又接连打了几个旋。长发随着转身的弧步也打了几个旋,黑亮黑亮的发弧又在地毯的横格上画出一朵朵稍瞬即逝的黑牡丹。

蓉顺势扑向躺在沙发上发楞的荣身上。蓉把荣紧紧地抱住,使劲地把他压在沙发上。那发热的唇,封住了他的嘴,使他无法透气;那坚挺的乳房,抵住了他的胸,使他无法呼吸;那发热的身体,在他身上摩挲,使他失去了思惟,更加楞得像块木头。

“发什么呆!”蓉双手按住荣的双颊,甜甜地问。

“看着这新房,想起了我老家的破房。被你这么一扑一压,又使我想起了老家邻居裁缝和他扑向我的新娘。”荣还是若有所思地回答。

“原来是想着心上人,你坏!”蓉娇嗔作态。

“别闹,真的是段很悲凉的故事。我讲给你听。”荣仍然是若有所思的神态。

那时我才读高一,可谓情窦初开时。

“一个长发女孩,好俊的脸,好挺的胸!她猛地扑向我,把我紧紧地抱住,使劲地把我压在地板上。那发热的唇,封住了我的嘴,使我无法透气;那坚挺的乳房,抵住我的胸,使我无法呼吸;那发热的身体,在我身上摩挲,使我失去了思惟。

这就是隔壁裁缝新婚的妻子给我留下的不可磨灭的记忆。

那是一个贫民区。一列低矮的木构房子,彼此都只隔着一扇木板。薄薄的木板是挡不住声浪的。一个人在屋里说话,左右隔壁邻居甚至隔壁的隔壁的邻居都听得见。所以彼此之间也就没有什么秘密可保守。稀稀的板壁是挡不住视线的,一个人在家里发闷,左右隔壁屋里的情景完全可以窥见。所以彼此之间也就没有什么必要遮遮掩掩的。

那是一个贫穷的大院,就像北方的四合院。那是由一列低矮的木构房子自然围成的院子,院子全铺了条石,很干净。各家门口都垒了一个土墩子,那是用来种丝瓜的。一到清明,家家都种上瓜秧。夏天瓜藤上了棚,你家的棚连着我家的棚,在整个院子上空就出现了一个绿色的天棚。丝瓜爬上棚就不分彼此了,你的把瓜结在我的棚上,我的把瓜结在他的棚上,他的又把瓜结在你的棚上。于是就不分彼此的彼此了,只要棚上有瓜,谁需要摘,就可以摘。直吃到秋天,瓜煮了瓜瓤发黑才不吃了。大家还有个无言的约定,最早结的瓜,最大的瓜,谁也不能摘,因为那时留做来年的种子。这样的种子来年结瓜早,结瓜大又长。

各家门口,除了瓜墩,还有个鸡鸭窝。大家都养着鸡鸭。晨曦初露,一家的公鸡报晓,家家公鸡也跟着啼明。于是大家都起来了,各自忙自己的生计。到了傍晚收了工,院子里热闹极了,各家门口都摆上餐桌,各式各样的‘佳肴美味’都端了上来。于是,你可以选我的吃,我也可以选他的吃,他就选你的吃。所以我说这是‘大家’,大大的家。”

“你扯远了。”蓉提示,因为她急于听到“扑向”的故事。

“其实并没有扯远,只有在这样“大家”的环境里,我才能通晓隔壁裁缝的一些极其机密的事。

裁缝的父亲就是裁缝,算是子承父业吧。但又不是,因为老裁缝是上门女婿,儿子是续了母亲的宗裔,所以只能算是子承母业了。裁缝有个姐姐,早年就给了乡下有钱人家做小,是二房还是三房,记不清了。只是他这个姐姐很有心计,小的反而坐了正,掌着家里的财权。院子里的人都叫这个姐姐为“韩月娘”,就是把娘家的钱财往夫家扒的角色,不顾弟弟的死活。

裁缝的父母早逝,姐姐拿走家里多少财产,小裁缝当然不知道。只是他家的房子和大片的房基地是她搬不到夫家去的。但她还是变了个法儿“搬走”了。

有个建筑工头要盖房子,那时候在城里批地是千难万难的。于是这工头瞧准了裁缝的宅基地。这工头打听到了裁缝家的权是操在姐姐手里的,于是就私下里跟裁缝的姐姐订了协议。协议分写明暗两份。暗写:拆除裁缝家的老宅,工头出资建两座并排木构的两层楼房,各分一座。明写:裁缝家除出地外还要出部分建房资金。裁缝姐姐明知裁缝出不起钱,要是出钱当然由姐姐出。这只是明写的条款。其实在暗写中已经写明裁缝不要出资。这样一来房子的产权自然就变成了姐姐的。裁缝的姐姐可狠啦,她地明写的条款里加上一条:产权属于她。这房子可以让裁缝住一辈子,但是如果姐姐有房置换,裁缝应该搬出去。

纸是包不住火的,工头也有意无意地把这个“明写、暗写”的秘密泄漏出去。于是大院里的人都卑视这个王莲莲式的姐姐。大家都同情裁缝,但又不忍心让裁缝被她姐姐算计,所以不论什么人,甚至是小毛孩,只要看到裁缝姐姐就指指戳戳,有的人还指桑骂槐。这样一来裁缝姐姐就很难立身娘家。她只好想法改变大院邻居们对她的看法。这才有了由她作主出钱让裁缝娶她夫家的一个远房妹子。她这一招确是改变了在大院里的形象。大家都说要是没有她出钱,恐怕裁缝一辈子也娶不了亲。

裁缝个子矮小,瘦得皮包骨头,真是弱不禁风。可能是长期受压抑,因此不善言谈,内向,几乎无法与人正常交流。虽然掌握一手好工艺,但在工厂里也只是个工段的车工,根本发挥不了他的手艺。

他,就是这么个到处不被人重视的人。他能娶个妻子,实在是欢天喜地的。所以她特感谢他的姐姐,更不会往坏处想他的姐姐,直到他被置换房子以后他也没有想到姐姐的“房子调包计”。

裁缝的新娘叫美。按乡下的风俗,她出生满月剃了胎发后就一直留头发,所以她的头发又长又黑又密。据说结婚前要剪掉长发,烫个弯弯曲曲的发式。她哭了好几回。虽然在娘家时,美要下地劳作,还常常到滩涂讨小海,但是美却晒不黑,皮肤白皙得像是敷了粉。个子高挑前凸后翘结实粗壮像个现役运动员。美有个特点让人过目不忘,那就是她的眼睛。双眼皮,长睫毛,溜溜的黑瞳,流连的秋波,黝黑的眼圈像是越南来的姑娘。

裁缝结婚那天,他姐姐出个大手笔,丰盛的宴席招待大院里邻居,邀请函上写明“合第光临”。那一天午晚两餐大院真成了大家庭。当然大院里各家各户的户主考虑到裁缝的经济困难,都竭尽所能包了大大的份子钱。以为可观的份子钱可以帮助裁缝新婚后过一段宽松的日子。(后来从新娘子诉说中,大家才知道这笔可观的份子钱,当晚就被裁缝姐姐收入襄中)。

闹洞房,是习俗。但是邻居亲戚看在裁缝老实巴交的份上,也就免了。可是我们这些不大不小的男孩还是走进洞房。一番折腾之后,又转移阵地‘听窗户’。

我们先听到的是叽叽喳喳争吵声,接着洞房里就传出了新娘的哭声。”

“新娘为什么哭呀,”蓉急不可待,“你快说呀,不要卖关子了。”

“你猜呀。”

“一定是第一次亲密接触,她痛了,才哭的。”

“不对,他们没有第一次亲密接触。”

“那——那——哎呀,你就不要卖关子了。快说、快说。”

“是因为新娘子发现裁缝根本没有性功能!”

“你,你怎么知道的?不是……”

“我不是说过,我的卧室跟裁缝的洞房只有一板之隔么。洞房花烛夜我们几个不大不小的男孩不是在‘听窗户’的时候听到了新娘子的哭声么。我们这才撤了。我回到卧室就听到了,这对新人的交谈。”

新娘哭着说:“你这样子,我不是要守一辈子的活寡么?”

新郎安慰说:“我是第一次这样亲密地接触女人,所以我紧张,我不能……只是暂时的……以后会好的。”

新娘子哭得更响了:“不可能的,我看到你那东西就是不能……”

新郎也抽泣着说:“我能的,你给我机会,我能的,你给我机会……”

新人间的对话中止了,唯有新娘的哭声在嘤嘤地继续……

回门的日子到了,裁缝姐姐来了。她对新娘子说:“我陪你回娘家,有的事你不要跟亲家说,那样不好。只有不守妇道的女人才会把那样的事说出来!”

新娘子默默含泪点点头,她被大姑子吓住了。

美家很穷,哥哥已经过三十了还没钱娶媳妇,弟弟妹妹一群张着嘴等饭吃。裁缝姐姐给了一大笔礼金,美的父母亲正筹划着用这笔钱给哥哥娶亲。美虽然知道自己是被卖给这个无性的郎君,但是她又不能违背父母“姑换嫂”的艰难决定。

有一天,我跟一个比我大点儿的邻居哥哥在院子里下象棋。忽然听见美亲呢地叫:“明,下来吃药。”

这是我们第一次听到裁缝的名字,也是第一次听到美银铃般的美妙声音,也是第一次知道美服侍裁缝吃他应该吃的药。

“明,吃吧。”美轻声说,“良药苦口,你坚持服几剂一定会见效的。”

“美,好媳妇。”裁缝耳语般地回应,“我听你的。我坚持到底,绝对不会让你失望。我最近觉得人精神起来了。”

“明,这月初五,我哥哥结婚。你……”美没有一口气把要说的话说完。

“美,我知道。”裁缝接过话头,“我已经向厂里透支了两个月的工资,还向互助会借了些钱,可以给你哥一份还算过得去的份子钱。”

“透支两个月工资?”美禁不住问,“两个月,这两个月我们喝西北风?”

“我已经申请了困难补助。”裁缝急忙补充说明,“工友和工会干部都知道我们的困难,一定会给我困难补助的。再说我姐姐不是每个月都资助我们一些钱么。我们会挺过去的。”

“你姐姐,她……”美欲言又止。

“怎么啦,姐姐她怎么啦?”裁缝急切地追问。

“姐姐,她说最近自己手边紧,所以不再资助我们了。”美顶开朗,她接着说,“今后我们要自力更生了!”

“我下班后在家里缝制一些衣裤你拿到小街小巷去买,这样可以添补一些家用。只是让你受苦了。”裁缝内疚地说,“如果你愿意,我教你踩缝纫机,再教你裁剪技术,你就成了我的贤内助啦!”

说着裁缝和美都开心地笑起来。

那是我高一的寒假的一个夜晚,我正在看契诃夫的短篇小说《套中人》。一看到对套中人别里科夫这些描写“他总是把一切物件都装在套子里……他的脸也好像装在一个套子里,因为他的脸老是藏在竖起的高高的衣领里面……总而言之,别里科夫总是想把自己包裹起来,好像要与世隔绝一样,他不影响外界,外界也别想影响他……”我立刻就联想到裁缝。

在我们大院里人们难得看到裁缝,因为他体弱身衰总是天不亮就步行上班去了。因为厂子离家很远,常人走这段路可能只要几十分钟,可裁缝却要走上个把钟头,所以他不得不早起早走。当大院里的人起床时,裁缝已经走在上班的路上了。说到下班回家,裁缝更不会去坐一站公交车,他到家的时候,大院里的人可能已经上床睡觉了。至于班外八小时和公休日,裁缝更忙了,他要抓紧时间缝制衣裤好卖些钱贴补家用。谁还能看到他在院子里露个脸?

正在我莫名其妙地把裁缝跟别里科夫作比较的时候,透过薄薄的隔墙板传来了美压抑着的哭声和夫妻俩的谈话。

“我会好起来的。”裁缝安慰美。

“都这么长时间了,你也服了那么多剂药,一点也没……我真的受不了……”美带着哭声说。

“我觉得参加过你哥的婚礼,你变得心急起来了。”裁缝耐心地劝说,“我这情况,是让你难受。我已经努力地吃药,还喝过你找来的偏方,那难以下咽的苦胆一样的药汁。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我看到我哥和嫂……我再也忍不住……”美火急火燎地冲口而出。

“你先用……安慰安慰……”裁缝无可奈何地说。

有一天美求我帮她写一封信,还哀求我要替她保密。

我故意难为她说:“为什么要保密,你要把保密的原因告诉我。不告诉我,我就不替你写这样的信。”

“你隔着这薄薄的墙板难道你还不知道我和明的情况。”美大大方方地说,“我实在忍不了了。我要找他来……”

原来美是要写信给“他”的。

“他”叫坚,是美的表兄。他们俩互相爱慕,早就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了。本可以煮熟了的饭,端上桌。可是因为要“姑换嫂”,所以这已经煮熟了的饭就成了冷饭。现在美求我写保密的信,就是要冷饭重炒。

“你不应该替她写这样的信。”听了许久裁缝与美的情语的蓉突然暴出这么一句斩钉截铁的话。

“从女人的角度讲,你应该支持我替她写这封信,”我对蓉的反应很不解,于是说,“美已经尽她所能,挽救这段被人强加的婚姻。从法律上讲,无性的婚姻是不受法律保护的。”

“所以美就扑向你!嘻嘻!”蓉开了个玩笑。

蓉的玩笑让我愤然而起,拍了一下桌子说:“你的玩笑很过分,你可以卑鄙美的无奈的行为,但你不能不尊重我的人格!”

蓉知道那一下拍在桌子上的手掌,本应该拍在她的脸上。她见我真的生气了,就依偎在我的身上,真诚地说:“别生气了,亲爱的。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你,你,说什么……听者有意……”我气得吹胡子瞪眼。

蓉见我失态,这才发觉自己错用了成语,就装着拍自己的耳光,啪啪两声响过,她装出哭声:“呜、呜、呜,言者有心,听者无意。”接着又扑哧一声笑了。

我拉蓉入怀,一个长长的热吻,解嘲似的说:“饱汉不知饿汉饥!”

蓉脸红了,红到脖子根。她又重演晨起的戏:蓉把我紧紧地抱住,使劲地把我压在地上。那发热的唇,封住了我的嘴,使我无法透气;那坚挺的乳房,抵住了我的胸,使我无法呼吸;那发热的身体,在我身上摩挲,使我失去了思惟,楞得像块木头。

我缓过一口气,动情地说:“一个情窦初开的姑娘,嫁了个不能行房事的人,她守住了,还千方百计地为有名无实的丈夫治病,想方设法地维持家计。她作为裁缝名义上的妻子,是多么痛苦的,又是多么难能可贵。你怎么没有一点同情心。”

蓉不再辩解,用她的热吻堵住了我的嘴。

“其实信的内容也没什么可保密的,”我怕蓉误会就解释说,“信的内容就是告诉表哥她家的住址,请他有进城的时候来她家来作客。”

蓉淡淡一笑。

信寄出去很久很久,一个星期天,我见到了坚。

一个壮实的小伙子,扛着一大袋东西,经过大院,进入裁缝的家。

这是公休日,裁缝家的缝纫机哒哒哒的奏着辛勤劳作的歌。

坚进了门,缝纫机声嘎然停住。接着就传来了美的欢笑声。

勉强没被美的欢笑声遮住的裁缝的微弱的欢迎声:“来了就好,还带这么一大袋的东西。多玩几天,进一趟城不容易。”

坚的大嗓门:“就是几斤自家晒的番薯米。今年雨水少番薯很甜。”

“表哥,这袋番薯米总有三十斤吧。”美喜形于色,声音里带着甜,“你可救了我家的急了。”

“美,快给表哥倒茶,”裁缝尴尬地扯开话题,“为什么不带表嫂一起来玩?”

“家里鸡鸭一大群,”坚还是大着嗓门说,“大男小女的要照看,做饭洗衣服侍候公婆的。乡下女人出趟门都难呀。”

“美,去买些吃的,”裁缝说着从腰头小密口袋里掏出一些钱给美。

“明,今天我才发现你存私房钱。”美不满地说。

“昨天刚向同事借的,”裁缝解释说,“回家晚了,忘记交给你。”

坚住下了,住在裁缝姐姐的房间里。

坚每天清早跟裁缝一起出门,他要跟住在亲戚家的同乡哥们去卖番薯米。所以也是早出晚归。几天过去了,一家人相安无事。

周六晚上我正在做高考模拟题,裁缝的房间里就传来了争吵声,

“今天下午,我姐姐回来,怎么看到你和表哥在她房里……”裁缝放低声调说:“她没有打开门,其实你们也没栓上门。姐姐照顾你的面子,才没有捅破窗户纸。我也认为家丑不可外扬,还是让你表哥自己识趣点走吧!”

“无根无据的事,”美争辩说,“大姑看到什么?我不知道,我和表哥在她房间是在为表哥盘点这几天卖番薯米的收入。”

“真要捉奸在床?”裁缝这一句几乎是爆发出来的,“你还有脸在大院里出现么!”

“这有什么,”美从容不迫,“谁叫你没能力,谁叫你姐姐骗婚呢?”

“你真是不知羞耻!”裁缝又一次放低声量,“以后我再不想见到这个乱伦的人!明天他要是再回到这里,我就报警!”

“你口口声声说家丑不可外扬,”美哭着说,“你这样吵吵闹闹,‘家丑’早就传遍了左邻右舍整个大院。”

美哭泣着,又说:“既然你外扬家丑,我就将错就错。你赶走表哥,再也赶不走我所需要的人!有能力的人,气死你!”

“你敢,你敢!”裁缝近乎咆哮,声嘶力竭!

突然听到裁缝姐姐的声音:“别吵了,都留一点脸面吧!”

争吵声嘎然而止,美的哭声继续……

“美,这姑娘顶外向,也顶大胆。她说干就干,只要是年轻的小伙子出现在她面前,她就大胆地调情。不过美从没有跟大院里的小伙子调过情。而大院里的小伙子既同情她,又不同意她这种近乎用性复仇的做法。

自从裁缝捅破了美跟表哥这层窗户纸后,美再也不指望裁缝会再生性能力。她除了做好一日三餐外,跟裁缝再也没有交集。美仍然努力地缝制衣物出卖赚钱养活自己。美还快刀斩乱麻,不再跟表哥坚的联系。她知道自己已经在大院里没脸见人,她再也不能在娘家也抬不起头。”我把这些后来听到的关于美的事,讲给蓉。

我的话引起蓉的沉思,她自言自语:“美以性制性,对么?”

“又过一些日子,关于美的传说更多的。”因为关于美的事已经成为大院里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了,我和蓉当然就免俗了,“美常常一个人倚在门框上,看见年轻人从门前走过,她就向他抛媚眼。正经人把她当精神病患者,说她桃花癫。浪荡小子就会接过美的媚眼,抛过一个飞吻。美就会扑向他,把他压倒在地,以泄性欲。”

“美越放荡,浪荡子就越踊跃。于是裁缝的房子里就常常上演这种男欢女爱的事。先是美招引那些路过的浪荡子,后来一传十十传百,许多浪荡子就不请自来了。”

“你一定也是踊跃的一分子了?”蓉诘问。

“不,不,那时我还小,赶不上趟。那次被美扑倒也是‘猝不及防’啊。”我无可奈何地答非所问。

一个男人怎忍得住如此羞辱,裁缝急了就要动手打美。可是他那衰弱的体格,哪里是美的对手呢?裁缝又只得‘视若罔闻’‘忍气吞声’了。打不得,还说不得。只要裁缝略表不满,美就大耍泼辣,弄得裁缝只得求她‘息事宁人’。于是男欢女爱的戏越演越出格了。

大院里凡是有年轻儿子的邻居,就严格地管束自己的儿子,不让他们到裁缝家。有一段时间,裁缝家显得平静多了。但对美来说,却是‘抽刀断水水更流’了。她怎么能捱得住寂寞?强烈的性欲,使她不得不扩张势力范围。她每天吃罢无事,就倚门望男。只要有男人经过,不管年轻年长,只要是男的,她就向他抛媚眼。自然有馋猫,还有爱采路边野花的男子。这样一来裁缝家就又热闹起来了。

当时的政策是不允许这种违反传统道德的事,经邻居多次向有关部门反映。美就被派出所传唤了一次。美就据实反映她的不幸。民警就指点她向法院提出离婚。根据法律,一方没有性功能,另一方是可以提出离婚的。自然他们离婚了。尽管裁缝十分不自愿,可是法不容情。一纸判决书,就让他们分手了。

美后来怎样,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去打听。

不是没有人知道,有一个人知道得明明白白。那就是裁缝的姐姐。但这跟这个故事无关,也就不说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裁缝离了婚,也不见得有什么不舒心的,反倒觉得耳根清静。而裁缝的姐姐却坐不住了。因为美本就是她安排的“夺房”的内应。现在内应没了,也就只好明夺了。她找了一块房基地,其实那哪是房基地呀。那是一座废弃了的茅厕。那时候不兴化肥,农家肥中,人的粪便是顶宝贵的。所以厕所是能招财进宝。而这个厕所因为有人掉进茅坑被粪便淹死,就再没有人上了。裁缝姐姐就花一点儿钱把厕所买下来。填死茅坑,铺上石板,掩上木板,裱上旧报纸,就算是一间房间了。根据“协议”规定“如果姐姐有房置换,裁缝应该搬出去。”裁缝就被迫住进了“新房”。

“这是什么姐姐啊!一定会遭天打五雷轰的!”蓉义愤填膺。

裁缝已经习惯了受人压迫,他更加沉默寡言。每天除了上班挣钱,回家还缝一些日用布制品,私下里卖给人家,又多赚了一些钱。他生活十分节俭,攒下的钱,既不添衣,也不加食。能见到的就是他置了一台当时最为贵重的缝纫机。人们从他房边走过,就会听到非常好听的缝纫机响声——那是一曲流露着裁缝心声的悲歌。

是裁缝陪着缝纫机老去,还是缝纫机陪着裁缝老去,人们也无从查考。有一天,单位发现裁缝接连几天没来上班,就派人到他的家敲门。这才惊动了老邻居们。大家动手打开了房门,发现裁缝已经去世好几天了。虽说是无疾而终,但人们还是把他的死因归结为:中毒!这可能是有道理的。厕所长年累月积下来的沼气,遇到适当的气候就爆发出来。裁缝一定是中了沼气死的。

可“姐姐”,想的不是裁缝弟弟是怎么死的,她想的是,弟弟攒下的钱到哪里去了。她挖地三尺,她剥墙三寸。“工夫不负有心人”,她终于在一张裱糊在板壁上比周围较新的报纸下找到了裁缝藏匿的数千元钱。虽说数目不详,但一定是一笔巨款——那时候有一百元,就是现在的万元户了。

蓉擦着泪,呜咽。

我也感慨万端:“上苍不公呀!性爱、家庭、婚姻、手足、邻里、亲戚……都归结为钱财!美扑向我是为性,天公为什么不能让一个正常的女人享受性欲呢?一个无性无爱的家庭,天公为什么就让它成立呢?至亲手足,为的是财,不惜置弟弟于死地,天公为什么给一个弱者配一个强悍的姐姐呢?苍天不公呀!”

裁缝无声无息地走了;裁缝无声无息地被人遗忘了;裁缝的新娘美又扑向谁呢?

走了,静了……性若何,爱若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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