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吞已经趴在窝里了，听到开门声，又从窝里站起来，迈着小短腿来到门前，慢吞吞地蹭着主人的小腿。殷浔也很累，但是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须现在做。她提起云吞的后颈，把它重新拎回窝里后，就坐到沙发上开始发信息。
殷浔就知道趁自己昏迷的时候，Amon肯定会擅自把她的手机信息翻个底朝天——现在她手机里很多联系人都被删除了，其中就包括江时景。她一边在心里暗骂，一边翻出钟越州的联系方式，直接打了一通电话过去。
那边几乎是立刻接通了，钟越州劈头就问她：“你昨晚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时景为了找你，都来不及上飞机！”
殷浔的指尖倏然变冷，她定了定神，问：“那你们……”
钟越州没好气地说：“幸好时景运气好，爆炸前一秒跳海了，警察那边立刻派人去捞了，现在在中心医院。我给你打了好几通电话但是你都没接，现在你来吗？”
殷浔只停顿了几秒，就下意识起身回答道：“我现在就去。”
“我们都在这边，时景家里也来人了。你路上小心，也不用太赶。”或许是听出殷浔口吻中的关心，钟越州的语气也放缓了，他想起了什么似的，问，“诶你家不是在郊区吗？这大半夜的你打得到车……”
他还没说完，殷浔就打断了，她的语气变得怪异起来：“江时景家里，来的是谁？”
钟越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所以地回答：“是他那个爹的秘书来了，”说到这里，他压低了声音，“忘了跟你说，时景和他爸关系很不好，所以你待会可千万别问他这些事。”
殷浔眼中的神色又放缓了下来，她又简单和钟越州说了两句，挂断电话之后就开始立刻约车。或许是半夜三更真的没有司机愿意接位置这么偏远的客人，殷浔等了很久都不见有人接单，她只好不耐烦地取消了订单，开始在联系人里翻找这时候究竟能拜托谁把她送去医院。正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陌生的电话打了过来，殷浔皱着眉按下了接听键：“哪位？”
“徐衍。”徐衍说得很简明扼要，“越州说你住得很偏不方便打车，我现在在去你家的路上，一会儿就到。”
“……那太好了。”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谢谢你。”
徐衍没再说什么，挂断了电话。
殷浔换了一双平底鞋，临走时，她有意无意地瞥过客厅电视柜上一直放着的那对铜质猫头鹰摆件，很快锁上正门，消失在夜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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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呀，你们看，阿辞又不乖了。”Amon笑吟吟地看着画面中殷浔远去的背影，“你们说，她这是去见谁？”
黑桃K、梅花q和红桃J站在他身侧，哪里敢抬头看视频中定格的画面，更不敢回答他明知故问的问题。虽然Amon看上去总是笑容满面，一副不谙世事、人畜无害的少年模样，但是组织里人人都心照不宣，他比总是冷着脸的Alex可怕得多。
Amon看上去委屈极了：“你们说，我刚刚把她送回家，她怎么还要出来啊，是有什么人比我还要重要么？”他温柔清亮的声音在一瞬间变得森冷又乖戾，“所有吸引她离开笼子的诱惑，都应该永远消失，是不是？”
“She can only look at me fore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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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衍到的时候，殷浔正蹲在庭院门前发呆，他连按了两下喇叭她才反应过来，慌乱坐上了副驾。一上车，她才感觉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他现在醒了吗？”
“放心，已经醒了。”徐衍瞥了她一眼，见她唇上毫无血色，补充道，“抢救得很及时，只是需要留院观察一段时间，不用太担心。”
殷浔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谢谢。”
“不用谢我。时景直到爆炸的前一秒还在找你，你应该谢他。”徐衍把注意力放到驾驶上，状似不经意地问，“你怎么突然就不见了？是不是跟我们一起参加游戏的莫琳钰有关？”
大概是察觉到她疑问的眼光，他解释说：“清点过人数之后发现，除了金纶和时景，没有乘飞机离开的，只有你和莫琳钰。所以我猜测，你是不是和她在一起。”
殷浔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她把我打晕了之后，就把我带走了。”
“她带你去了哪里？为什么要带你走？”徐衍的情绪逐渐有些焦躁起来，他极力压住心头的那种烦躁，“殷浔，我不知道时景是怎么想的。现在没有其他人，我可以直接告诉你，我极度怀疑游轮上的事跟你有关。”他狠狠地把方向盘打了个转，“我甚至怀疑，你早就知道会出事，也知道自己会安然无恙，才会在桌上表现得那么若无其事，或者说是，乐在其中。”
殷浔的声音低得他几乎听不清：“不管你信不信，我事前真的不知道。”她疲惫地闭上眼，好像在一瞬间放弃了所有抵抗，“如果我知道，这件事一定不会发生。”
徐衍不说话了。过了很长时间，久到殷浔以为他已经不想跟自己再说下去了，他才开口道：“殷浔，我知道你身上有很多现在不能坦承的秘密。你的身世一定很复杂，或许还很黑暗见不得光。”
他顿了顿：“我不知道你曾经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给你灌输了‘赌命也无所谓’的思想。时景很喜欢你，你应该也喜欢他，是不是？”
他似乎根本不在乎殷浔的回答，而是继续说下去：“你知道那天在越州家里，时景说的月神是什么意思吗？”
殷浔转头看向车窗外，窗上清晰映出她的脸，她听到自己回答的声音：“是阿尔忒弥斯和赫卡忒。”
圆月高悬夜空中，它的背面是什么样子？是和肉眼看到的一样柔和内敛吗？
拥有着整座月之神殿的主神阿尔忒弥斯，内心也会有阴暗污秽的一面吗？否则为什么会存在象征着冥月的赫卡忒？
中心医院醒目的标牌终于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徐衍把车停在医院大门前，没有再看她：“病房在顶层。我去停车，你可以先去。”
殷浔听出他这是委婉地建议她别跟他走在一起。到底没受过这种嫌弃，殷浔冷笑着推门而下，语气里多少带着点嘲讽道：“徐公子屈尊来接我，应该是我的荣幸才对。”
徐衍的手握紧了方向盘，他偏头注视着殷浔已经走远的背影，又像被火灼烧了似地收回视线。
她是江时景喜欢的人。
他再一次告诫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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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算来了！”
随着电梯门打开，第一个注意到来人的是闻翊。他显然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合眼了，眼沿下方一圈深重的阴影，看到殷浔来了，他有气无力道：“时景伤得很重，快晚上的时候才醒，你要进去看他吗？”他看了一眼手表，“他家里来了一位秘书，应该快出来了，要不你等他走了再看也行。”
钟越州正在长椅上闭目养神，听到传来的声响立刻又睁开眼，神情明显放松了许多：“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本来下午我给你打了电话，但是你都没接。我发微信，结果你说自己不方便过来，我还很生气，以为你想就这么翻脸不认人了。”
池漾眼睛红红的似乎刚刚哭过：“我以为你是故意走的。”她说不下去了，嘴一扁又想哭，闻翊手忙脚乱地给她递纸：“我真的以为你扔下所有人提前偷偷走了。”
他们都看出来此时殷浔的神色也很疲惫，连眼神都累得有些恍惚，钟越州甚至开始担心她不会直接晕倒在医院里吧。他刚想开口问她怎么了，闻翊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问，他又闭上嘴不再多嘴，转而说：“先坐坐吧，时景他爸的秘书还在里面没出来。”
殷浔的确很累。在刚踏进医院的一瞬间，闻到扑鼻而来的消毒水味，她就恶心得想吐。她不知道在昏迷时Amon派人给她注射了什么，导致她现在这么萎靡无力，当然现在她也没时间去深究。她坐到长椅上，等着病房门的打开。
把池漾安抚下来之后，闻翊拍了拍钟越州示意他跟自己来一下楼梯间，钟越州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他去了。
快十二点的楼梯间一片空旷，连风在楼间穿过的气流声都清晰可闻。闻翊侧头看了一眼还乖乖坐在长椅上等待的殷浔，转头小声对钟越州说：“你刚刚看到殷浔身上有什么地方特别奇怪吗？”
“奇怪？哪里奇怪？”钟越州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一眼闻翊，转身又打量了一遍殷浔，吊带黑色丝质长裙自然下垂，大概是为了方便走路，她换了一双帆布鞋。难道是因为衣服和鞋子简直像两个风格的衣饰？钟越州这么想着，也这么说了，他迷茫地看着闻翊，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闻翊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把声音压到最低：“你瞎了？她左肩上有针眼你没看见？”
钟越州打了个激灵，悚然回头又看了一眼正安静低着头的殷浔，他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但是颤抖的声线还是泄露了他的震惊：“你什么意思？你是说她……”
“她不像是滥用药物的人。”闻翊比钟越州多留了一个心眼，“你看她看上去这么累，之前夏棠她们不是也说殷浔最近总是睡不够吗？我猜八成是注射过什么精神类药物。”
钟越州咽了口口水：“那等她走了，我跟时景说一下。”
“你以为时景跟你一样傻吗？”闻翊白了他一眼，“我能看到，他肯定也能注意到。不过也挺奇怪，殷浔怎么还穿这种吊带的衣服，不怕被看出来吗？”
钟越州刚想说什么，闻翊拍了拍他的肩：“走吧，阿衍回来了。”
徐衍出了电梯门，把车钥匙扔给闻翊，在饮水机旁接了一杯水，边喝边问钟越州：“那人还没出来？”
徐衍这句话刚问完，病房门就打开了。走出来的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又对身边跟出来的医生客气疏离地说了一句：“既然他不需要护工照顾，那也不勉强，只是还要你们多费心。”
对方倒是笑得像朵花似的：“您放心，也请江先生放心。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的。”
“那就麻烦了。”中年男子似乎很急，他简单向钟越州他们点头打了个招呼就准备离开。殷浔听到门开的声音，下意识站了起来，转头正好对上男子的视线。
中年男子看到殷浔的反应很奇怪，整个人就像是见了鬼似的愣在原地，他语气不稳地问：“你是谁？”
殷浔正眼都没看他，当然也没回答他的问题，她走进病房内，反手就关上了门，扔下门外一众人面面相觑。
钟越州赶紧打圆场：“季秘书你看都十二点多了，你不是还要飞京城吗？要不就走吧。”
季秘书还没从刚才那一幕缓过神来，听到钟越州不阴不阳的逐客令，他心不在焉地点了个头就匆匆离开了。池漾怯生生地问堂哥：“他不会也精神失常了吧？”
闻翊对这个秘书也没什么好印象，闻言他安慰道：“可能脑子被撞坏了吧，别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