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晓蓉上班后工作还算顺利，可是感情上遇到了麻烦，情况是这样的：
一个星期天，程晓蓉专门到医院来找二哥，从她眼里的泪痕程启琨就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没等程启琨问，程晓蓉从包里拿出来一封信递给了二哥，程启琨看完信后又向程晓蓉详细了解情况。事情的起因是因为栗树岭乡中学一个年近四十的教务处主任偷偷喜欢上了程晓蓉，可他是有妻儿的，他平日里总是对程晓蓉特别关心体贴，程晓蓉因为新参加工作，以为他是上级对下属的正常之举而并没有在意，前几天他偷偷送给程晓蓉一条围巾，程晓蓉回宿舍打开围巾掉出了一封信，一看信中内容尽是赞美程晓蓉的话，又说他的婚姻是父母包办的，他根本不喜欢这个媳妇，一直很苦恼，自从看到了程晓蓉后便动了真情，说如果程晓蓉同意，他会很快离婚，保证以后会对程晓蓉如何如何好等等。这是程晓蓉平生第一次收到异性朋友的情书，这个人还是个有妇之夫，这是对她的骚扰！她有一种被侮辱的感觉！不知所措，所以来找二哥。程启琨很生气，怒目圆睁，真想去狠狠地揍那主任一顿！可他毕竟是位医生，不能动粗，一会儿就冷静下来，先好好安慰了二妹一番，然后用坚定的口吻说道：“你不要怕！一切都有二哥呢！二哥就是你坚强的后盾！这个教务处主任是在耍流氓！二妹你不用理他，也不必上火，咱一个年轻的姑娘，无论是长相、人品、工作都是百里挑一的！绝对不会跟他这种人搞在一起的！为了避免他继续纠缠，这事咱不能私了，明天周一我去找你们校长谈一谈，让他处理比较合适，你先回学校，干好自己的工作，注意，这种事千万不能声张，如果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程晓蓉“嗯”一声道：“好吧，我听二哥的话，”兄妹俩商量好了，程晓蓉便回了学校。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大多数人的思想都是很传统的，乱搞男女关系是非常不耻的！与社会文明是格格不入的！尤其是作为学校的干部更是非常严重的问题。次日上午，程启琨穿上结婚时买的那套西装，里面穿一件白衬衣，打上领带，还有那双唯一的三接头皮鞋，对着镜子梳梳头发，便出发了。之所以这样精心打扮，一是因为自己代表程晓蓉的家长去见她的领导，不能给二妹丢范儿，让那儿的工作人员知道程晓蓉有个当医生的哥哥；二来见领导应该穿正装，也表示对领导的尊重。程晓蓉领着二哥见到校长后，互相做了介绍，握手寒暄，程启琨便先让程晓蓉出去了，然后简要地把情况向校长作了介绍，又把那封信和围巾一起递给了校长，校长看完信，知道是手下惹了祸，人家找上门来一定是兴师问罪的，他作为学校一把手首先表示了歉意，诚恳地征求程启琨的意见。程启琨说：“我二妹很不容易的，她读高三时父母都没了，我是她哥，就是她的家长、她的依靠，实话实说，二妹把这个事情告诉我的时候，我非常气愤！我虽然年轻，但也不是毛躁之人，镇定下来仔细想了想，我妹妹是被骚扰了，她心理压力很大，但没有严重后果，我来找您，不是想把那位主任怎么样，毕竟这也不是啥体面的好事，如果公开处理，一定会闹得沸沸扬扬，对我二妹也不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二妹是第三者呢，所以希望知道这事的人越少越好，还请校长费心妥善处理，只要那位主任就此止步，悬崖勒马，改正错误，不再打扰我二妹的工作和生活，更不许打击报复，大家以后正常和谐共事也就行了，我们别无他求。”校长见程启琨如此说，当即表示：“非常抱歉！都是我对下属管理不严，让令妹受了委屈！今天你这么坦率地表明态度，说明你是明事理的人，我很佩服！也请你信任我，咱就按你的意思办，我马上找他，这件事保证就此打住！你妹妹在我手下工作请尽管放心！往后她工作和生活上有啥问题都可以直接找我，我作为单位的一把手有责任保护好她！”程启琨说道：“校长客气了！程晓蓉刚刚步入社会，参加工作不久，缺乏经验，为人处世之道都不行，以后还需要您多多关照！”说罢程启琨起身告辞。程启琨走后，有几个女教师羡慕地跟程晓蓉说：“你二哥一定跟校长很熟吧？这下你可要沾光啦，刚才我们几个正嘀咕呢，看你二哥长得挺帅的，跟电视剧《上海滩》中的许文强挺像。”程晓蓉很得意的说：“很多人都说我二哥很像许文强，我看着也有点像，其实我二哥很不容易呢！小时候经常吃不饱，又黑又瘦的，个儿也矮，都说女大十八变，可我二哥是男的，也是十八那年发育以后越长越好看了。他天资聪明，高中毕业在家当了两年农民，1977年国家恢复高考他一下就考上了医学专科学校，一直都是我和几个伙伴心中的偶像呢。”
刘玉龙虽然跟王福玲已经结婚，但他心里一直也没有忘记赵国凡。冬月的一天，他休假回老家看望父母，去栗树岭村正好路过高阳镇，他顺便来看赵国凡。赵国凡见他来了，就把他领到了家里，沏茶倒水招待他，俩人正聊得热闹，这时程启琨有事回家 ，见刘玉龙在坐，便主动跟他打招呼握手，刘玉龙心里有鬼怕程启琨疑心，赶紧解释说是回老家顺路来看看程佳妮。闲谈中刘玉龙得知程晓蓉是程启琨的妹妹，就在他老家的中学当教师，刘玉龙跟程晓蓉是高中上下届同学，因为那时高中学制二年，学校学生不多，所以差不多都认识，程晓蓉上高中时正好赶上学制从二年改为三年，刘玉龙说回家后今天晚上请她吃饭，以尽地主之谊。因为程启琨和赵国凡都在上班，不能聊太久，刘玉龙便告辞走了，赵国凡送他到医院大门口外。
刘玉龙直接先去了学校把程晓蓉请到他家，备好一桌丰盛的晚宴，还叫来几个本村的老同学作陪，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述说在一起上学时的趣事，又倾诉毕业后各自工作上的烦恼与快乐。正值青年时期，免不得说些个人生活感情的事，在坐本村务农的同学都已经结婚了，只有程晓蓉还没有对象。说起恋爱婚姻，刘玉龙立即想起了日思夜想的赵国凡。刘玉龙了平时就爱喝酒，他喝酒有个特点，就是逢喝必醉，醉后话多，他每次差不多喝四五两白酒就开始耍酒疯，异常兴奋，满嘴胡咧咧，今晚在他家里，有点肆无忌惮，嘴上更是没有把门的，再加上他今天下午见到了情人赵国凡，喝了点酒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借着酒劲儿结结巴巴地说：“赵国凡是…是我的初恋…也是我的相…相好…我这辈子永远不会忘记她，我…我很爱她！”尽管他醉醺醺的口齿不太流利，但程晓蓉听得很清楚，而其他几位同学并不知道赵国凡是谁，只是看着刘玉龙醉酒的样子很可笑。事后，程晓蓉并没有把她听到的话告诉二哥，她寻思道：“现在二哥二嫂都有了可爱的宝宝，两口子感情挺好的，即使刘玉龙酒后吐真言，也可能是他曾经追求过二嫂，就凭刘玉龙的长相，二嫂怎会看上他？不过是他单相思罢了，要是把他酒后说的话告诉了二哥，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猜疑，甚至影响夫妻和睦，只要二嫂跟二哥好好过日子就得了。”直到程启琨跟赵国凡离婚后，程晓蓉才把这些告诉二哥。
转眼到了腊月，一天夜里下了一场大雪，程启琨正值夜班，他一大早便起来扫雪，由于雪很厚，得先用铁锹铲，然后才能用扫帚扫，为了病人进出方便，先去打扫医院大门口。刚到门口，看见有个人提着一条6斤多重的野生鱼叫卖，程启琨心想：小舅子赵国华患了肺结核，是慢性消耗性疾病，正需要增加营养，于是他便把鱼买下了。一会儿查完房后便骑上自行车去丈母娘家送鱼，刚一出门，一阵刺骨的北风呼啸刮来，顿时让人倒憋一口气，天气异常寒冷，岳母家距高阳镇四五十里路，程启琨没有羽绒服，只穿着母亲生前给他做的棉袄棉裤，蹬着自行车向东缓缓而行。这样的天气路上没有几个行人，那年代汽车也少，大路上白茫茫一片，路边有自行车轧过的沟痕，为了省力和避免摔倒，程启琨尽量沿着沟痕行走。因为雪地里骑车很费力，还没到县城他就累得通身是汗，张着嘴“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赶到丈母娘家时已是晌午，程启琨摘下带着冰霜的棉帽子，拽过手巾擦拭着头颈的热汗。丈母娘心疼地说：“这冰天雪地的，路上不知多难走，大老远来给赵国华送鱼，一定遭了不少罪！”一边说着话一边赶紧让女婿上炕暖和，又忙活着烙饼摊鸡蛋，程启琨因为下夜班没休息，骑车赶路又很疲劳，吃过饭倒头便睡着了。等他醒来时日头已经快到西山顶上了，岳母已经做好了面条，他狼吞虎咽地吃完饭便骑车往回赶，晚上九点多才回到医院。
根据北京专家的建议，赵国华总疗程至少需要18个月，程启琨为了给他治病，东奔西走，操劳辛苦，又花钱又出力，总算没白忙活，治疗半年多复查病灶明显吸收好转。程启琨可以放心喘口气了，心理负担减轻了一大块。赵国华的病情稳定了，其实最高兴的是国凡妈妈，因为世上最疼儿的永远是母亲。元宵节那天，赵国凡母亲特意在家里摆了一桌酒席，连同赵国凡二姐一家和妹妹一家都高高兴兴聚在一起。席间，赵国华母亲对儿子说：“自从你得了肺结核病，妈就一直很担心，因为你大姐就是得了这个病没的，所以一想起来妈的心里就不好受，这个病要是治不好，即使能保住小命将来也可能成为一个病秧子，更甭想娶媳妇了！要不是你三姐夫费心受累带着你东奔西走去看病，你的病哪能好转？你三姐夫说了保证给你彻底治愈呢！还有，那次数九寒天，你三姐夫冒着大雪，跑那么远的路，就为给你送一条大鱼增加营养，累得直喘粗气，汗珠子顺着脸往下流，不知多辛苦！想想都心疼！就这份情你永远都不能忘啊！”赵国华笨嘴拙舌的不会说话，心里也明白程启琨对自己的好，他站起来举起一杯白开水说道：“三姐夫，大恩不言谢，我以水代酒，咱哥俩干杯！”程启琨很高兴地说：“跟我还客气？咱们都是一家人，应该的嘛！来，干杯！”饭后，几个年轻人又玩了一会扑克牌方散。
程启琨自参加工作以来，事业上还算顺风顺水，然而，小两口双方家里的事接连不断，让程启琨操碎了心，现在终于诸事都平和了，可最近又发生几件不尽如人意的事。
那时山区医疗条件差，老百姓的健康意识淡薄，又不舍得花钱，往往都是小病养成大病，本来及早治疗能治好的病熬到实在不行了才来医院，医生也回天乏术，有的病人甚至到死都未能确诊，稀里糊涂的就没了。
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大爷经常头晕心悸，十几年前经本村乡医检查有高血压，可是病人及家属都没当回事，以为高血压不算病，从未服药治疗。半年前，一次在干活时突然发作剧烈头晕头痛，伴心慌、呕吐，当时来高阳镇医院就医，经程启琨检查血压高达200\/120毫米汞柱，面红耳赤，无意识改变，也没有语言及肢体活动障碍，当时静滴甘露醇及降压药等治疗很快好转，但拒绝住院，回家后也没按医嘱服用降压药。过了些时日，在刚开春乍暖还寒的时候，老人因劳累突然昏迷，伴有喷射性呕吐，右侧肢体偏瘫及右侧面瘫，大小便失禁，急诊来高阳镇院，血压高达220\/120毫米汞柱，右侧巴彬斯基氏征阳性。程启琨考虑为“脑出血”，可那时连县医院都没有ct机，诊断依据除了临床症状体征，再就是做腰穿检查脑脊液。程启琨先给患者静滴甘露醇降低颅内压并注射降压药，待病人血压降至180\/110毫米汞柱，瞳孔大小及光反射正常，不再呕吐，开始给病人做腰穿手术，由于患者年龄大，腰椎增生严重，穿刺未能成功，这是程启琨从医后唯一一次没有成功的腰穿手术。因为不能确诊，家属要求转县医院治疗，那时高阳镇医院没有救护车，他们只能自行开拖拉机去了。到县医院后很快做了腰穿，诊断为“脑出血”，住院2天便去世了。这个病例让程启琨心里有点不好受，因为自己做腰穿没成功，所以病人转院，为此，他很是自责。不过那时县医院还未开展脑出血外科手术，脑出血死亡率很高也是现实。
有个女孩，出生以后曾发生过几次惊厥，都不是很严重，经本村乡医扎针很快缓解了，发作过后跟其他正常小孩没有两样，家长一直没带孩子到医院看过，也没用药治疗。孩子4岁生日那天，正在玩耍时突然惊厥抽搐发作，这次乡医怎么扎针也止不住抽搐，这才乘坐拖拉机赶往高阳镇医院。到医院时孩子仍然持续抽搐，角弓反张，头向后仰，双拳紧握，牙关紧咬，四肢屈曲抽动，深度昏迷，严重呼吸困难并有呼吸暂停，颜面及口唇紫绀，心动过速。程启琨立即给患儿进行人工呼吸，指示护士吸氧、建立静脉通道，静脉注射地西泮抗痉止抽，静滴甘露醇降低颅内压，程启琨考虑患儿为癫痫大发作持续状态，用药后抽搐仍不能控制，再次注射了一次地西泮，继续抢救了一会儿，还是不能缓解，程启琨建议家长立即转往县医院，程启琨和一名护士护送，他们带着氧气袋和抢救箱跟患儿一起挤在很小的拖拉机上，一路上程启琨继续给患儿实施人工呼吸，不停地抢救，快到县城西关口时患儿突然心跳骤停！程启琨赶紧做胸外心脏按压，并指示护士注射肾上腺素，一直到县医院急诊室，急诊室大夫护士又接着抢救了一会，但终未能留住患儿的生命。眼睁睁的看着孩子死亡了，却无力回天，程启琨很无奈，心情很沉重。他想：假如第一次发现患儿抽搐惊厥之初家长及时就医，可能不是这样的结果，看起来山区的农民不只是经济落后，也不只是医疗条件落后，更可怕的是文化思想意识落后，希望这些情况能早日得到改善。